顾言襄去骚扰正在堆雪人的ivy了,他趴在小女孩好不容易才滚成的大雪球上死赖着不肯下来,目光追随着他,沈太太说:“他真的像他说的那么乐观吗?”rex单手插在兜里,阳光顺着他的眉骨,落至鼻峰处,勾勒成一道金边。
他的回答很平静:“他是早产儿,一生下来身体就不好,所以他家人很宠着他,打针吃药地养到三岁,他又得了哮喘,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被他爸妈带去算命,算命的既然收了钱……”他笑了笑,轻松地说:“那肯定要给顾客一点安慰。”
“所以他刚才是在安慰我吗?”沈太太的心揪了起来。
rex:“不,我不这么认为。”
顾言襄抓着ivy的两手,他手背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使尽全力旋转自己的身体,他觉得很累,但是很快活,小姑娘被他甩到空中做圆周运动,她边尖叫边大笑的声音震动了他的耳膜,同时也引发了他更深的陶醉和感动:他已经深深陶醉在眼下这种狂热得忘却了死亡的感动当中了。哪怕此种行径在本质上与傻瓜无异。ivy狂喊rex的名字求救,“来了!”rex笑着朝他们奔去,两个大人和一个孩子摔成了一团,童音和笑声其乐融融,在他们的头顶,是诞生在初春的骄阳,这正是凛寒和希望交接之季,前方是一片广阔的雪景。
7
那天他们去踏青,沈太太随口向rex提起她已逝去的丈夫的事。
“我能和你讲讲我的事吗?”她这样问他。
“sure.”他说。对这样的请求当然无法作出别的回答。
“唔。”她点点头,随后陷入长久的沉思。他们的野餐地点定在brooklyn,植物园里的樱也结了花,随着拂面的春风徐徐摆荡。一株一株的树罗织紧密,花枝一个劲往上生长,重重叠叠地俯瞰着前夜刚下过一阵小雨的林荫道,天空里都盘旋着如同薄施着脂粉的细雪一般的樱花,在遮天蔽日的花瓣里依稀泛着零星的碧色。这春天里一瞬间的欢欣,到今天泛滥到了极致,望着眼前的樱花雨,这多像一首明丽的哀歌啊!沈太太仿佛一下子回到了梦境中。距离他们不远处,顾言襄躺在还有点儿湿润的绿地上玩一只小狗,邻近的红垂樱亭亭玉立地盛开着,像一朵落落大方的红云,露珠在花瓣上越积越多,摔打着穿过了几片绿叶,发出一连串惊叹号,又滚到他的脸上,小狗像发现什么珍宝,对着他的脸庞舔了又舔,他露出嫌恶的神色,左右挥不开那只狗,最后只好把脸埋进青草地里,干脆在这香气四溢的四月天里睡上一觉。
沈太太用英文说接下来的话。
“那时我们非常相爱。”。
“嗯。”rex回应着,他正喝一杯热茶呢,多好的天气啊。
“我们在双方都很年轻的时候认识了对方,这点一直让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如果不是那样的年纪,我肯定不会有那样的心情。”
rex:“我同意。”
他似乎真的没什么别的好说,一个很乖很乖的听众。
“我们曾经很好了一阵,但是过了那一阵,就突然又什么都不好了。”
“我以为只要是感情,难免会有波折,可是没想到它最后真的如这美丽的樱花一样,过早地衰逝了。”rex沉默一会:“我……”
“不不,”沈太太笑着打断了他:“不需要说为我感到遗憾,我已经听了太多这样的话了。”
“我是那么大众的人吗?”rex严肃地表态:“我想说的是如果我喜欢女人的话,一定会选择像sue这样的女人。”
sue是沈太太的英文名。
“哦,rex……”沈太太这次真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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