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丁敏睡不着觉,想起了蒋超。
算了算,离开那个地方已经有两个多月。婷婷高考失利,没能和他一起到这个城市来。东部沿海的气候和西南山区雨季的湿润水汽有些相像。只是这里没有无穷无尽的山,只有黑压压的人,一下火车见到的人流与陌生的出租车都曾让他新奇又害怕。
高架盘旋,让他想到跨越山岭的天桥。
明明这里是一片平地,却被人为地架起了桥与楼。
丁敏很想蒋超。宿舍里的人两个是本地的,一个家也在邻近省市。他们回家都很方便。平日里也会和家里人打电话。开学报道的时候本地的陆远秋和另外一个人都有家里人开小轿车接送。
只有丁敏,他不能想回家就回家,也没有可以打电话的家里人。
他离开的时候蒋超有送他到火车站。记忆里最后是蒋超站在站台抽烟的样子。
丁敏心口酸得发胀,手握着蒋超新买给他的智能机,犹豫着在那个电话号码上徘徊。
真要接通了,他也不知道可以说什么。宿舍里有个人和他妈妈总是有很多可以说的话,能聊半个小时。
但丁敏以前和蒋超在一起的时候,就没能说上几句好的。
丁敏不爱、也不会和人聊天。
迷迷糊糊到了下半夜。丁敏攥着手机,最后还是没敢拨通电话吵到蒋超。他最后只编辑了一条短信,内容删删改改,最后写的是:
我在学校里过得很好。新同学和室友人都很好。
他把这条没被发送出去的短信存进了草稿箱。
清晨按照生物钟醒来,他很懊悔。为什么昨天夜里那点勇气也没有。
丁敏的日子照常过。他很幸运得被选上了图书馆的职位,能够全天在安静的地方学习,他开始很少回寝室。
丁敏不在的时候,一个室友因为之前的事情积攒了一点怨,半嘲讽半试探地问陆远秋,“你和丁敏什么关系啊,这么帮他。该不会你们真是传的那样一对基佬吧。”
陆远秋没回答。他家境好,父亲大企业高管母亲是大学教授,家庭基本教养没什么欠缺的地方。
他同情丁敏,这份同情和当年蒋超对丁敏的可怜又不一样。
陆远秋从没吃过苦,他也不能真正理解丁敏到底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他并不是gay。他也觉得丁敏不是gay。
大学的第一个寒假,丁敏不停地纠结,还是在陆远秋的询问中,买了一张回家的火车票。
他曾经以为再也不会回来的地方,却这么快就选择了返程。
大概是因为其他人都在讨论春节要不要出国旅游,有人说过年家里长辈不愿意放人,父母思想传统,坚持传统节日还是要一起过。
丁敏回来之前给蒋超发了一条短信,报了一下自己的列车班次。
他买的火车票是白天出发的,一月阴沉的天里,列车车窗在跨过长江大桥的时候还是蒙上了一层水汽。
丁敏有些贪婪地看着浑浊江面上缓慢移动的船。一起坐同一个卧铺包厢的有另外一家人,女人问他:“你是回家的学生?”
丁敏点点头。女人与他聊了几句,夸他,“学习成绩好。看你这么听话,从小你家里人肯定就没为你操过心。不像我儿子,皮得很,管也管不住。”
丁敏违心地露出微笑,点头应下了。
他时不时偷偷看一眼那个上小学的孩子。心里头有着说不出滋味。
他也想有个这样普通的家。但他现在已经长大,过往不美好,回溯也无用。
下了火车,来接丁敏的人是徐明。丁敏心底失望,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只问徐明,“超哥呢?”
“还在外地,大概要快过年的时候才回来。”
“外地?”
徐明挥挥手:“你超哥现在做生意牛逼着呢,和西边几个市的大哥一起挖矿。我只能留在这边帮他管管房子和钱。”
丁敏听了,有些为蒋超高兴,又有点怅然若失。
数天后,蒋超坐着一辆加长的豪车回来。当天晚上县里就组织了一场接风宴,重要的官员和生意做得比较大的老板与蒋超同坐一堂,互相敬酒。
席后四散,有人提起当初蒋超用手段吞了李老板家产,最后买凶灭门的事情,摇摇头,叹了口气,“听说他现在上面有路子,帮更厉害的人做事。县长也要低头看他意思。”
这片区域本就贫穷,往西往南边境更多得是卖粉走私的,蒋超这种不涉毒的小头目,放眼临近几个省,也还算不上特别能耐。但至少在这个山区小县城,已经是个不得了的大人物。
丁敏和刘阿姨一起吃了晚饭,他母亲经过稳定的药物治疗,情况一直在变好,被蒋超接到了别墅,丁敏见到他妈情绪缓和下来的样子,想起自己对大学室友家庭的羡慕,回来的火车上碰到的一家人。过去被骂的压力与父亲过世的难过也渐渐冲淡,丁敏开始学着照顾他的母亲。但幼年记忆不是那么好消除的,他暂时还做不到毫无隔阂地去亲近他的母亲。
“敏敏现在在外面上大学。成绩很好。”刘阿姨是个心地很好的人,她几乎天天和丁敏妈妈夸丁敏在外面读书多么优秀。
丁敏其实并不觉得他有多么优秀。法学专业要背的知识多,他脑子不灵光,只能靠死记硬背,但英语课上还是因为拙劣难听的发音被偷笑。旁人而言轻松愉快的ion对他来讲是难以想象的莫大压力。即使陆远秋帮他排演了好几遍,真到了课上放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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