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认识不久,程洲桓“嗯”了一声,嘱咐道:“那你小心,早点休息。”
何辛洋下了车,身形很快消失在夜色中。程洲桓在车里等了很久,才看到筒子楼三楼的一户亮起了灯。
这天回家,他泡在浴缸里,略显自责地想,如果不是自己那无聊的玩笑,何辛洋哪里用得着打两份工?
他滑入水中,吐出一连串水泡,想帮助何辛洋一把,又苦于没有理由。
何辛洋是穷人家的孩子,但腰板挺得很直,也许生活中已经遇上很多不公与挫折,但始终怀着一颗向好的心,不抱怨,不自惭,做着力所能及的事,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相信只要自己努力工作,不放弃希望,将来一切都会好起来。
对这样的孩子来讲,施舍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程洲桓抹掉满脸的水,叹了口气。
次日他在家里处理几份资料,临近中午才开车去事务所,经过快递站点附近时看见何辛洋坐在三轮车上,拿着一个白面大饼卖力地啃着。
那大饼他见过,1块钱一个,没营养,没味道,但量大管饱,是来这个城市打工的人最喜欢的食物。
他将车开过去,滑下车窗打招呼:“送货呢?”
何辛洋一见他就笑了,“程哥!”
“午饭吗?怎么在路边吃?”程洲桓指了指白面大饼。
“嗨,饿得不行,马上又得去拿货,来不及。”何辛洋擦擦嘴,将吃剩的大饼放在三轮车的前兜里。
程洲桓见他欲走,拿起副驾上的白色塑料口袋递了出去。
他接过瞧了瞧,“盒饭?给我?”
“嗯,等会儿又饿了再吃。”程洲桓说,“订了外卖想拿去公司吃,刚才接了个电话,得和客户吃饭,幸好遇上你,帮我消灭掉它吧,不然就浪费了。”
何辛洋捧着盒饭,不疑有他,笑着跟程洲桓道谢,还说:“程哥,你人真好。”
程洲桓并没有客户要见,到事务所后让袁东订了份麻辣小面,三两,还加肉加蛋。
袁东好奇,“老大,近来食量渐长啊。”
程洲桓夹起一块牛肉,“我不是一直吃这么多吗?”
“正餐差不多,但你这是加餐嘛。”
“什么加餐?我午饭。”
袁东托着下巴,挑起一边眉,“你没吃午饭?”
“吃了我叫你订干嘛?”
“可是上午我问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你说已经订了外卖啊。”
程洲桓才想起有这么回事,匆匆将袁东撵出去,扒拉着面条时不经意地想:盒饭何辛洋吃了吗?已经凉了吧……
事实上,何辛洋一下午都没顾得上吃饭,7点多时终于送完了包裹,才赶在去酒吧之前大口大口地解决掉盒饭。
到酒吧时他有点忐忑,毕竟昨天刚出了事。
老板来了,将他叫到一旁,为自己昨晚不在场、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员工而道歉。他听得感动,说一定好好干。
老板是个略微发福的中年男人,点燃一根烟,点头道:“去吧,好好干。”
程洲桓这天没去酒吧,被严啸拉着去了一个高档会所。
参加y的差不多都是严啸的朋友,程洲桓不熟,刚到11点就想走。
严啸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有情况了?”
他笑,“什么情况?”
“别装。”严啸将他堵在墙边,“咱俩什么关系?你今晚这状态,绝对是心里有人了。”
程洲桓不承认心里有人,更不承认那人是何辛洋。
在意何辛洋,七分因为内疚,三分因为敬佩,和“心里有人”八竿子打不上。
程洲桓不否认何辛洋确实长得不错,但却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太瘦,太土,见识少,年龄也太小,与他过去交往过的人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宁缺毋滥,是他的爱情态度。
如果可以,他想将何辛洋当做晚辈来对待,给一些不动声色的帮助,也算是弥补那个玩笑造成的伤害。
回家之前,程洲桓刻意绕到工人小区去看了看,三楼黑漆漆的,没有一户开着灯。他抿着唇,心知何辛洋一定还在酒吧忙碌着。
进入10月后,电商的促销活动越来越多。一天,程洲桓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疲惫地揉着眼眶,忽听见几名女律师说买了很多打折的商品,这几天就会送来。他虚着眼,想起袁东的话,“送一件赚1块钱”,便立即登录淘宝,开始往购物车里丢各种各样并不需要的玩意儿。
下午袁东进来送材料,见自家向来认真的老板竟在上班时间逛淘宝,惊讶得下巴都差点掉了。
程洲桓将购物车塞满,却只付了五件商品的款。关掉页面时得意地挑了挑眉,嘴角也悠悠地扬起来。
按程大律师的计划,每天买五件商品,那么何辛洋每天就会多出五个包裹。其实多买也不是不行,但太多的话会让对方生疑,还是循序渐进比较好。如此一来,周末时说不定还能亲自下楼收件,随便将不需要的商品转赠给何辛洋。
这么想着,程洲桓心里顿时轻松下来。
他挑的商品都很小很轻,派送起来轻而易举,毫无负担。
三天之后,第一批货物到了,何辛洋打来电话,说:“程哥,你的包裹我放小区的收件宝了,记得下班回去拿。”
从那以后,何辛洋每天都会打电话来。程洲桓总是温和地说“谢谢”,甚至开小会也会暂停片刻,拿着手机到会议室外去接听。
女律师们跟袁东打听,“老大又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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