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们就睡在船里?”无殇奇道。
“你不喜欢?”
“不是……”
李煜挑挑眉,一脸挑衅。“那你是怕水不成?”
“怎么可能!”无殇被激了将,沉下脸道,“试试也无妨,大概会很有趣吧。”
“白爷,这船是结实,但是夜里风大……”艄公摸样的人突然开口插话。
李煜伸手拉下船帷,道,“这样既可,你离去时记得把船索固定在岸旁,退下吧。”
“这——臣不能下船,臣应该在此护驾。”那人诚惶诚恐的行了礼,却不离去。
“为何?”武功盖世的家伙微笑着站在原地,衣袂无风飘展,声线温和却带着戾气。“你的武功不及朕一半,何来护驾之说?莫不是——有人吩咐了你盯梢朕?”
“微臣不敢!微臣这就离开!”那艄公扮相的侍卫霎时白了脸色,原地俯身磕了头,就立刻低头后退着离去了。
落无殇松了口气,三个人要是挤在这不大的船舱里,一定会休息不好不说,性别之事穿帮也是必然,而且,自己换上久违的男子服饰也会成了泡影。
第二十四笺 至毒解药
乌篷水楼逍遥在,
流年羁绊两相挨。
安得身闲频置酒,
与君看到十分开。
船内烛光摇曳,夜色里的江水寒意甚浓。
李煜转身去取一旁木箱中的东西,回过头来,竟左手是一壶上好的花雕众人欢,右手乃一坛飘香的杜康琼浆。
他眨眨眼,“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都要了这种酒,现在一起喝倒热闹。酒不烈,不伤身,怎样?”
无殇闻着那酒香,心情也好了几分,想想没什么理由推辞,就冲他一笑,潇洒坐下。
两人轮酌,间或吃些清淡美味的菜肴,良辰美酒,何乐不为?月影重人,此情此景,正可谓那,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不知是李煜的手下遣走了众人,还是这地方偏僻。一时间除了两人,再无其他声音。两人起初无话找话只为打散尴尬,后来却聊起诗词歌赋,天下时政,便渐渐生出了奇怪的感觉,好像江湖上只剩下他们,很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
仇恨什么的,好像终于可摆脱了,活了这些年,都不知道到底要什么,片刻的安宁也难寻。
几杯酒下肚,两人的情绪也渐渐高涨,如此幸福安康的饮酒作诗,心无芥蒂,本来大家都是不敢肖想的。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对潜藏暗处取人性命的刺客,对为国为民内忧外患的皇帝,都是这个理儿。
箱中藏酒不少,且全为上品,于是两人不知不觉已至酒酣,夜怀半露。落无殇早已换上了江湖男子的青衫,拿起象牙筷子击那玉杯,应和李煜时而高昂时而低沉的词调。词是现吟的,调式现编的。十数首曲毕,两人抚掌大笑,灌酒相望,直呼过瘾。
盏过多巡,温酒使得无殇额角颈上都布上细密的汗珠,桃木的清香开始渐渐散开,掩去了血的味道。那伤口——便随他去吧。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两人执酒相碰,那杯中之物正是上好的杜康酒。
没有家愁,没有国忧,皇帝和少年杀手在酒香歌谣中忘却了彼此的身份,大谈古今轶事怪谈,笑看众生百相。
此夜甚欢。
之后,两人相扶着立于船头观月。夜风拂面,紊乱青丝。
面对江水两人不约而同的狂笑起来,笑到不可遏止。最后跌跌撞撞的,李煜掺了无殇回到船舱,哪顾得衣衫凌乱,一起倒向那唯一的木床。
落无殇掀开舱帘,揉着微疼得太阳穴,半响终于忆起作业为何立于船首狂笑不止。
客路青山外,行舟绿水前。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
船篷外,山如大块泼墨不疾不徐的后退,水如碧翠的绸带蜿蜒至遥远的天边。
是的,船在前行。从昨夜起,一直前行。
——前夜风大,两人喝酒尽兴忘事,那船索早已断裂,时经一晚,顺水而去,少说也飘出去了一二百里。
之前的欢歌纵酒固然快乐,可是现在酒醒,头痛不说,伤口也隐痛不已,是时候该去找那离月寺取药了。无殇一边盘算着路程问题,一面靠在船壁上,做出假寐的样子顺血理气。
半个时辰后,无殇轻轻吐息,睁开双眼,便对上一双饶有兴趣的眸子。
“你醒了。”
无殇心下先是一惊,随后又镇定下来,心中猜度对方并未发现穴道已经解开的事实,于是平静的点了点头。
“仔细看,”那人突然开口,“你长得很美。眠时无邪淡然,醒时妖异美丽,这毒蛇般的瞳仁长在你脸上,倒成了绝配。非但不怕人,还很有些诱惑的意思。”
少年正是讨厌别人将他看做女娘,于是不耐烦道,“废话少说。”
“你知道我从不说废话。”李煜撑起身子,用修长的手指挑开竹帘,脸上仍旧挂着那玩味的笑容,语气慵懒而霸气。
“夜风大,船飘远,艄公不在,桨也没有,两岸又甚远,我无法带你飞渡。”他笑容未变,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仿佛眼下的难题于己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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