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底气越来越虚,我都不知该怎么办,心里十分担心母亲,也不知她怎样了。曾经我也试想过,要是顺着母亲的意,找个女朋友,谈两三年恋爱,然后结婚,生子,平淡地过上一辈子,做个称职的丈夫,慈爱的父亲,孝顺的儿子。一切都在正轨上,我循规蹈矩,我妄图拭去年少时的悸动与轻狂,试图改变一个我喜欢男人的事实。
可是,我扪心自问,我甘心么?
答案自然是摇头苦笑。若要问我当初离开有无不甘,我说有,我其实很想告诉廖成我爱他,爱他很久了,久到我自己也无法察觉。可我不能,因为说出一句喜欢,付出的代价将会是天崩地裂。
在我陷入往事的泥沼中难以自拔时,门倒是主动开了,母亲露出一张憔悴的脸,松弛的眼皮下藏着一双水漉漉的眼,她的眼得过病,眼球带着淡灰色的浑浊。
“儿子……”
“妈,你没事吧?”
“没事,妈挺得住,妈其实早就知道你的意思了。”母亲深切地看着我,说,“这些年问你有没有女朋友,你总推说工作忙,没空谈,其实妈心底清清楚楚,你忘不了小成吧?他也是个好孩子,你们原来关系那么好,只是没想到、没想到你会对他有这种感情……”
我被她越说越愧疚,如果当初我没有冒然坦白的话,说不定此刻难受的只有我一个而已。
“妈……”
“你别说了,妈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你不交女朋友,那就不交。但——”母亲说着,嘴角竟绽开一个喜悦的微笑,“总有人需要找对象的。”
“啊?”我一头雾水,“谁找对象?”
这时母亲把她捏在手中许久的一叠纸举了起来,得意洋洋地向我宣告:“你妈我在居委会任了个职,专做红娘。主任孙大爷打算在小区里办个相亲大会,我帮他印了一叠宣传单,现在你,就帮我送到孙大爷家去。”
母亲突然的转变令我哭笑不得,瞧她刚哭过的眼里焕发出熠熠的神采,我也就顺从了她的要求。据母亲说,居委会主任孙大爷虽年近退休,但干劲儿十足,他瞧我们这个老小区还有不少年轻的单身汉,打算学电视台办个相亲大会,当个“红爷”,撮合撮合小辈们。现在正是筹备阶段,孙大爷需要造势,需要满小区皆知他的计划,所以托母亲印了一堆纸,打算挖一个坑播一粒种,针对年轻人宣传。
我接过这叠质感有些糙的玫红色的纸,上头印的字密密麻麻,我一阵眼花,咋感觉像是小广告?
“快去吧,再晚些,孙大爷要睡下了。”
母亲捞起我的外套塞进我的臂弯里,把我推推搡搡地送出门。
我只好凭着依稀的记忆,去寻孙大爷住的那栋楼。我十几岁时,孙大爷还不是居委会主任,每天早晨我和廖成上学都会碰到他在小区的花园里晨跑,精神矍铄,廖成当时竟还冒出一句感叹:老当益壮啊。我笑了半天。因为这是廖成第一次用对成语。
等我摸到孙大爷家,敲了敲门,等了好久才有人应门,孙大爷端着藏青色裤衩,问我是谁。
“我是骆新啊,您不记得了?”
他摇摇头,狐疑地看着我,“不记得。”
我叹气,把东西递过去,“我妈是叶文慧,我是她儿子。”
“哦?文慧的儿子?你不是在国外吗?”孙大爷真不傻,头脑极度清晰,否则也不会想出相亲大会这等幺蛾子的事。
“刚回国,我妈让我把这纸给您送来。您接好了。”
孙大爷终于系好了绑裤衩的裤绳,蹭蹭手心,接过了宣传单,一副深度老花的样子凑下去看纸上的字,看了半天,又把纸塞回了我的手。
“这是?”
“哦,这纸印的挺好的,文慧办事我就是放心。那就麻烦你啦。”孙大爷咧嘴一笑,几颗黄牙露了出来,“帮我把这些纸啊,分发到小区各家各户去,不急,这礼拜发完就好。一定要敲门,有人拿过这张纸,你才可以走啊。”
我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怎么会这样?我怎么就成了发宣传单的。
“不是,我来发这些单子?可是我……”我不是小工啊,没义务干这种苦差事吧?
孙大爷说了一句话,一下子击碎了我的希冀,“刚才文慧打了电话过来,她说我可以随意差遣你,你刚回国,还没工作吧?”
“正、正在等消息……”我回答得结结巴巴,心中却已明白,母亲这是变相和我生气呢。
“那就好,辛苦啦,小伙子。几年没见长得更俊了。”孙大爷赞赏地拍拍我的胳膊,然后将快要石化的我送出了家门。
外边天已黑了,家家户户亮起了灯。这么些年过去,还是有不少人家在用发橘色光的灯泡,厨房半空中悬一枚,就着不明晰的光线炒起了饭菜。
我看着偌大的小区,不禁沮丧,这要发到何年何月?虽然在美国也常做义工,但这次可是在我不甘愿的情况下硬塞给我的任务啊。
我忽的感到疲乏,顺着路旁的一块矮石墩坐了下来。四周黑魆魆一片,我仍能感受到小区翻天覆地的变化。浇了水泥路,拓宽了主道,两旁的梧桐换做了香樟,绿色植被更加多了,一些大婶大妈见缝插针地在一些□的地皮上种上了小葱、青菜什么的,颇为田园。
面朝的这栋筒子楼只亮了两户人家,其余的窗户都黑漆漆的。我将脑袋摆过来晃过去,眯细着眼一直瞧着这栋楼,时间一久,我还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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