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秉注意到他的视线,微微一笑,把他凉掉的茶倒掉,换上热茶。
苏景明见他神神在在终于不耐烦了:“就算顾大人没事闲着慌,下官还是有公务要处理的。”
顾秉手指贴在杯壁上,汲取着少得可怜的热量:“苏大人既然有要事在身,那便不叨扰了。朝事要紧,我们可以下次再叙。”
苏景明噎了一下,一双美目可以射出火花来,半晌咬牙切齿道:“顾秉,我是真的很讨厌你。”
顾秉点点头,看不出是不意外还是不在意。
苏景明微微仰起头,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我不能告诉你我是如何知道的,毕竟这些事情,是御史台的本分,我要是管的太宽,岂不是有越俎代庖之嫌?”
顾秉看着帘外细雨,淅淅沥沥地落在宽阔官道上,突然想起家乡的青石板路,还有山中的野竹。
“在下插手,就不是越俎代庖了么?”
苏景明看向他,露出一丝意义不明的微笑:“等到三堂会审的时候,大人就不会觉得越俎代庖了。这件事情......”他起身,水色云锦荡起波光一片:“我恐怕,刑部侍郎还有赵子熙,都不和大人站在一条船上啊。”
顾秉若有所思。
顾秉没有回大理寺,而是去了工部一趟。正在誊抄公文的吴庸听闻大理寺卿亲自来找他,硬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心里掂量着自己似乎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顾秉背着手站在一棵歪脖子树下,看到他,微微颌首:“吴大人,久违了。”
吴庸有些不自在,行礼:“下官见过大人。”
顾秉拍拍他,径自向外走去:“我回京这么久都没有请诸位同科吃个饭,是我疏忽了。今天吧,我做东,我们到圣和居吃顿好的。”
吴庸又是惶恐又是激动地跟着他到了雅间坐定。顾秉为他点了几样荤菜水产,自己似乎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些粥。
见吴庸不动筷子,顾秉问道:“有忌口的,吃不惯么?”
语气轻松平淡,诚挚地仿佛真的是多年好友。
吴庸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问道:“顾大人是来打听事情的吧?”
顾秉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笑了:“我不打听事情,就不能找你叙旧了么?”
吴庸想起这人其实比自己还要小上两岁,可多年宦海沉浮,已将他身上的锐气稚气,羞涩腼腆消磨得一点不剩,这些年更是清减得颧骨都吐了出来,只剩下清亮的眼睛依然有神,让人无所遁形。
吴庸突然觉得他也挺可怜的,便拼命点头:“顾大人不嫌弃下官位卑言轻,下官荣耀至极。下官虽然不才,但顾大人有什么要问的,要做的,尽管吩咐在下。”
顾秉点点头,清隽的脸上显出一丝暖意:“小二,上些酒来,我们边喝边聊。”
顾秉拖着步伐,向中书省走去。除了天上的寒星和脚下的孤影,似乎天地之间,只剩下他顾秉一个人。
顾秉呼出一口白气,准备一鼓作气跑回暖阁,就听见前面有追打喧闹的声音。
顾秉皱眉,最终还是决定事不关己高挂起,径直向暖阁去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一开门顾秉就看见一个稚嫩童子大刺刺地斜躺在榻上,手里拿着毛笔在墙上胡乱涂鸦。
看见顾秉,那童子不闪不避也不行礼,有几分挑衅地看着他,口中道:“关门。”
人声远远来了,顾秉叹口气,反手关上门,看向这个有些不修边幅放荡不羁的,小童。
顾秉双膝点地:“臣顾秉参见殿下。”
粉雕玉琢的小童撅起嘴巴,看他:“你怎么知道孤是谁?”
顾秉心下苦笑,自己和太子还真是有缘。
“天色已晚,宫中寻找殿下恐怕已很是心急了。还请殿下不要让陛下和娘娘担忧。”
小太子冷笑,稚嫩的童音说出略显冷酷的话语:“孤的死活,与他们何干?”
顾秉抬起头来打量着他,小太子和轩辕不愧为父子,竟有六分相像,剩下四分怕是继承自温婉秀丽的先皇后了。虽贵为太子,但生母早逝,父亲冷漠,这个孩子在深宫之中处境还不知如何艰难。顾秉不由得对他的顽劣无礼更加宽容了几分,自己坐下来批阅公文,把要事单列出来留待轩辕批阅。
一只白胖的小手拍在面前的宣纸上,顾秉抬头,看见一张愤愤不平的小脸。
“大胆,竟敢无视孤!”小太子扬着脸失去了八分威仪,颇有些虚张声势之嫌。
顾秉轻轻笑了,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臣有事情要做啊。要是陪小太子说话,事情做不完,臣会被责罚的。”
小太子似懂非懂,颇为同情地看着他:“他们也会用戒尺打你的手心么?”
顾秉皱了皱眉头,心想小太子还没到拜太傅的年龄,宫中请来的先生怎么这么大胆。
见顾秉不回答,小太子凑近了他,低声问:“你也要罚跪抄书么?”
顾秉听了一惊,太子是国之储君,竟然有人敢让太子下跪抄书。何况,太子如今才四五岁,不提身份,责罚这么小的孩子也算是令人发指。
顾秉定定地看着他:“陛下是明君,自然不会如此,陛下最多就是责骂两句便罢了。”
小太子愣了愣,有点羡慕地说:“你每天都能见到父皇么?”
顾秉犹豫了下,道:“差不多吧。”
小太子没说话,伸出手指算了算,最终摇摇头:“孤都不记得上次见到父皇是什么时候了。”
顾秉心中酸涩,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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