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安这头方是费着劲辨清了傅望之的意思,听得一声清脆便立刻醒了酒,傻了眼地低头瞅瞅四分五裂的玉镯,只听得耳畔傅望之幽幽两句。
“千金。”
“祖传娶妻的。”
谢长安弯下身去将玉镯一块块捡起来摆在桌上,拼回成个圈,心道好办,狐爷爷动根手指头就能给你还原。指尖方是触着那玉镯,转瞬便猛地顿住了动作。
人间惮妖,这年头老秃驴啊道士啥的也特嚣张,暴露身份百害无一利,更不可骇跑身侧这堆花容月貌,咋整啊。
傅望之只见谢长安轻蔑地捡起玉镯,扬了二正地将其拼好。转瞬却紧紧拧起眉头,几根手指快速而苦闷地敲着桌面,似有深仇大恨不可解。
“打算如何赔?”傅望之忍着心痛。
谢长安一摸钱袋,发现更不妙,今儿挥霍得忒狠,没剩几个钱,总不能现场花功夫变钱去。
“傅兄莫急,叫鸨娘先给你排个房先玩乐,佳人美酒在此怎有不享用的道理?至于镯子,良宵苦短之后,老弟定完好送至傅兄眼前,绝无二话。”谢长安精明的双眸一转,憋着心思挂着谄笑诚恳对人道。
傅望之这才又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此番是要来交.配的,瞧了眼桌面碎镯,又瞧了眼真诚的谢长安,便颔首随老鸨入房。顺道是感慨人间自有高手,能将玉镯修得完好,实属本事。
谢长安憋着坏水跟背地里头一个劲叮嘱着老鸨下猛劲春.药多多让傅公子乐不思蜀,自个也好多些时间与美人欢快,等明儿一早找个没人的地儿把那镯子一变。嘿哟十全十美!
谢长安倒也并非不讲道理的人,有闻凡人注重先祖,搞丢了傅望之祖传的玉镯他确实心头有愧,然而傅望之迟迟不言如何做赔偿。
谢长安只得等。
一来二去,俩人就熟络了。
两个老妖怪刚出山,又都是喜好新鲜热闹之人,常聚在一起游乐尘世,不知对方是没出过山的妖怪,只当是有幸遇着了知己。
这日二人同上街,本欲进深巷寻家好酒肆,快哉一番。却是远远地听见吵闹的唢呐吹了千里,伴鼓声隆隆。
出于相同的好奇心,俩人又从巷子里冒出来凑热闹。
只见十里红妆,四方的小巧红轿子打眼前摇摇晃晃而过,高大枣马裹着红绦费力拉扯着沉重的红木箱子,人们面上皆是笑逐颜开的喜色。
谢长安心道新奇,这是何仪式?
他不由蹲下身来拍了拍坐在路边的乞丐的肩膀,扬手指了指红轿子,问道“他们是在做甚么?”
乞丐白了一眼谢长安“这么大的人了,成婚都没见过啊!”
谢长安面上害臊,还有些羞恼,梗着脖一扬下巴,一副小地痞样儿,说着说着还自己有理了“爷是从乡下来的,就是没见过这阵仗,怎么的?”
乞丐又白了一眼谢长安,不屑地嘟囔了一句乡巴佬,随后又说“城里成婚都这么大阵仗,好好瞧着吧!”
谢长安瞅了眼街头一溜红,忍不住探头又问“成婚做什么?”
乞丐闻言不由上下打量谢长安,一脸不可置信“你们乡下连婚都不结的?”
谢长安胡乱瞎扯“不结的,乡下人只吃鸡。”
乞丐摆起了范儿开始娓娓道来,“这若是两人相爱呢,就会成婚,一方下聘礼,一方出嫁妆,红红火火走个过场,就入洞房。从此呢,成为结发夫妻,恩爱两不疑,然后白首到老。”
还可以这样,谢长安心里嚯的一声。旋即又问道“洞房是什么?这队伍要走进山洞里头去?”
乞丐斜眼一乐,满面滑稽“就是在屋里做那档子事。”
谢长安立刻会意,长长的喔——了一句。
成婚是个好东西。
谢长安自小就死了爹娘,还被族人排斥,自个一狐可怜巴巴的长大,最惧寂.寞。
于是谢长安站起身来,fēng_liú倜傥地振了振身上华裳,对傅望之道“爷要成婚了。”
傅望之侧眸瞧了眼,也不做吃惊,甚至没什么波澜“娶谁啊?”
“待议。”谢长安心想,自己丰神俊朗,喜欢他的姑娘多的是,回头要好好挑一挑,那可是打算过一辈子的人。
俩人喝完小酒吃完饭已近黄昏,踱步在小径消食。时值五月,鸢尾绽得正盛,远望去一片蓝紫幽海。
谢长安随手拢袖折花,举着鸢尾凑近傅望之,呲着满口白牙,挂笑问道“此物可作价,抵阁下那镯子?”
暮意昏沉,四下寂静,独有寒鸦偶尔啼叫。远处几家灯火掺着如水的月光,晃在谢长安脸上。一双眸子明亮而锐利,五官浑如刀刻,笑意明朗坦荡,一派恣睢无束,直直扎进傅望之心底。
傅望之险些失了神。
“啊?”
“抵不得。”
谢长安扬手掷了花,嗨哟一声,转向别的话题,心里头却琢磨着赔镯子的事儿。
当夜,月朗风清,星辰依稀。熟悉的燥。热感又涌上傅望之心头,他端坐于家中方桌旁,口啜着清茶,心头琢磨着是压.火还是出去交.配。
若是前者,就今而言,着实不妥了。压了几十年的火,违背天常本性,迟早爆发。
就在傅望之沉心认真斟酌之时,谢长安一脚蹬开门就大大咧咧地闯了进来。
“傅兄!”张口是叫得亲切,手提着个大布袋,在傅望之面前倾袋一倒,哗啦哗啦的珠光宝饰堆成了座小山。
谢长安仰着脖,贼威风的屈指敲了敲桌,土豪样儿像个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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