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了动,睫毛颤抖着想要张开,可是背部灼烧般的痛苦让他皱起眉头。
“……”盖聂咬着牙,晃了晃头,终于睁开了眼睛。
入眼是李进、还有几个曾经一同上过战场的士兵们满是尘土与汗水的脸。
“校尉!”
“成校尉!”
声音此起彼伏。
盖聂吃力得环顾四周,校场边的刑架前,居然挤满了熟悉和不熟悉的脸,多少个人呢?盖聂没有力气去数,疼痛夺走了他太多精力。
李进手里捧着一只水袋,往他嘴边凑:“校尉,喝一点水。”
盖聂想伸手去接,但在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从手腕上传来的巨大痛苦。
然后,他想起自己的处境——这恐怕是此生他最狼狈的一刻。他的双腕被左右分开用绳索绑缚在粗大的刑架上,双脚脚踝分别被绳索缚在沉重的石盘上,避免他在受刑的过程当中本能得使用轻功躲避。因为如此,他的双臂承受了比一个成男男子更重的坠力,拉得手腕骨骼剧烈疼痛,似乎快要碎了。
肩背传来的疼痛难以忽视,这是饱沾了盐水长鞭带来的痛楚。
疼痛,使人清醒。
哪怕是当年宫变被囚,纵使锁链加身,卫庄也给予了他应有的尊重,不曾让他在最狼狈的时候示众。
水滑入干咳的喉咙,但下一刻他剧烈地咳嗽,无法下咽,这是身体乃至喉咙仍然在痉挛在反抗困境。光是咳嗽已经耗费了他太多的力气,他不得不垂下头,急促的喘息着。
李进虎目含着泪,用力捶打自己的胸口:“都怪我!都怪我!都是我不懂弯弯绕,得罪了别人,连累校尉。”
盖聂无法安慰他,但他知道这一次没有李进,也会有别人。这就是他本身不打算回来的原因,但因为卫庄的出现,他改变的主意。
既然是他做出的决定,后果也必须要他来承担。
盖聂唯一庆幸的,卫庄提出用长鞭浸泡盐水,会在疼痛的同时,避免伤口恶化这样更加严重的后果。
他喘息完毕,用尽量平稳的声音说:“我没事,你们都回去吧,宵禁了。”
李进抹着眼睛:“校尉,都是我老李的错……我去找了相国,跪了一晚上,可是都没用——”
“你们……”盖聂咳了一下:“不必如此,军法就是军法,今日是我坏了军法,如果不罚日后难以服众。你们,回去吧。”
李进红着眼睛把水袋往盖聂的嘴边放,还有一个骑兵手里捧着干硬的馍馍也递过来。但盖聂摇了摇头:“既是示众,我不可自己坏了规矩。你们没事就好,这两日于我无碍。”
李进还想说话,远处传来熄灯歇息的军号。
盖聂的目光冷下来,看着李进,他确实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光是忍耐剧烈疼痛的伤口与手臂,就耗费了他所有的精神。
李进等人嘴唇抖了抖,忽然退后一笔,规规矩矩单膝跪地,给盖聂行了一个极为标准的军礼。然后,这群人把目光中的东西都悉数掩去之后,拿着水袋和食物,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刑架。
……
凛冽的风吹得更急,盖聂垂下头,像是再度昏厥过去一样。
不远处的营帐里,卫庄抱着双手靠在半卷起门帘的帐篷里,沉默地看着行刑的木架。他保持这个动作已经整个下午和晚上。
韩非背着手在他身边,他的表情有点感慨:“今日之后,戊己兵唯盖聂一人马首是瞻。全军心中,恐怕再容不下旁人对他们发号施令。”
卫庄冷哼道:“人不自害,受害必真;假真真假,间以得行。”
韩非目光透着一点了然:“这,原来是你的目的?”
卫庄冷笑道:“之一罢了。”
韩非:“哦?”
卫庄:“他躲了三年。这笔账,你以为我会这样轻易放过他?”
第 21 章
朔北的寒风可以剔骨割肉,盖聂在昏昏沉沉中想:幸好现在是初秋,再晚两个月,估计今天他就冻死在这里了。不过,再晚两个月,草原的泥土冰冻,坚硬而干裂,寸草难生,戎狄的骑兵再难坚守,要么在严冬到来之前南下抢掠,要么退回关外与卫国、韩国、燕国的守军拉开距离,暂时停战。
九月下旬,这个时候草甸已经开始转黄,正是储存草料的时间,如果严冬提前到来,让戎狄人措手不及——或许今年可以让戎狄大伤元气。
火烧般的疼痛不断漫延着,盖聂觉得一面是火,一面又是冰,交叠施加在身上,不断侵蚀着他的神志。
如果就这样睡过去,他不能肯定自己还会不会再太阳升起的时候再睁开眼睛。
盖聂用力晃了晃头,他感觉行刑时低落的汗珠已经在发梢凝聚成冰——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意味着他的内力已经非常孱弱,无法按照自己的意志运功为身体驱寒。
“我还以为你能撑更久。”一个带着一点嘲讽一点笑意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盖聂认得这个声音,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保持了又一次的沉默。
“有趣,你生气了?”
卫庄缓缓踱步,从后面绕着盖聂慢慢走着,欣赏着对方的狼狈。他的金丝软履踩在草甸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盖聂并没有生气,但他也没有多少力气。督军让他示众两天,他多少要为自己积存一点能量。
大约是这种消极的漫不经心的态度激怒了锦衣玉袍的某个人,卫庄伸出手区起食指扣住盖聂的下颚,用力抬起,迫使盖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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