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吟游诗人谁会脑子不好到把街边打架作为有趣的事情记载下来,然后美化篡改到原主都认不出来,成为所谓‘勇者’传奇的诗章。”尤伽眯起眼睛,“除了吟游诗人,谁会买点儿小吃就想从他人口中套话呢?”
莱奈尔挑眉,这男孩的话挺有深意,不过,不等他再开口,尤伽就低下头,双手抱紧膝盖,缩成表面积最小的一团,“如果你还要给我食物,那就快给,不给的话,就让开点儿,你挡着太阳了。”
赫伯特终于和卖板栗的老板谈妥了,两者居然兴高采烈地化敌为友,谈起这种坚果的烹饪小技巧和如何保温保鲜卖得更快的招数来,赫伯特颇提供了些好建议,让老板发自内心地欢喜起来。以至于赫伯特为表“我们和板栗的友谊地久天长”之意再买了一大口袋板栗后,老板不仅打了大折扣,还赠送了一小包自己做来吃的松子。
依依不舍地道别后,赫伯特带着在一边抱着本子写写画画的莱奈尔,找了家收费相当便宜同时也相当乱的旅馆住下了。
“怎么?打了一架后还是不太高兴啊?”赫伯特给莱奈尔剥着板栗,看他坐在床上盯着本子很久不说话,发问道。
“食物和阳光比起来哪个比较重要呢?啊,果然还是先活下来,然后打败阻挠自己在黑暗中追寻光明的魔鬼,最终两者皆大欢喜的结局比较符合传奇诗歌的完美吧!”莱奈尔咬着笔头,“赫伯特,我今天认识了个有意思的小孩。他告诉我,明天将有一批勇者进入黑山讨伐魔龙,因为这条龙频频侵害东北边牧场的牛羊。这批勇者中最小的一个只有十二岁,却有着以一当百的伟大功绩,天生一对银色的眼瞳,能看穿他人的谎言,使用的神器则是一把巨大的圣锤,能轻而易举把水桶粗的大树拦腰锤断,真是好臂力啊——我猜这上面至少附加了减轻重量、增加挥动时威力和发光三个法术。”
“为什么还会有发光这一项?”
“不闪闪发光怎么能展现出‘神器’的特别?就像黄金宝石,它们要是不闪闪发光,谁会把它们当珍宝啊。”
“那么,那个小孩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大概是最有意思的一点了。虽然王城里生存远比在乡下找块田租了耕种或自己开荒、打猎捕鱼生活来得艰难,却仍有不少人不肯离去。因为,每三年一次,王城中会举行盛大的庆典,每个人都可以去王宫前面的广场进行测试,看自己是否有使用神器的资质,得以一举跃升为‘勇者’。只要成为了勇者,你过去的一切都是勇者在奋斗的道路上经历过的磨练和风景,和街角垃圾堆里几条野狗为了口残羹冷炙打斗就会变成赤手空拳打死了邪恶的火焰豺狼,和黑巷子里几个拐孩子去偷盗扒窃的大人斗智斗勇逃出生天就会变成斩除了魔龙在人间的代言人,维护了人世的正义与和平。”莱奈尔提起笔,满意地看着自己即兴发挥的故事渐渐呈现出来,“再比如一位通晓世间术法奥秘的法师,偶然在妖魔丛生的魔窟中救了一位天真纯洁富有灵性的小男孩,赠给他吃下就能获得无穷无尽力量的……你觉得水晶山毛榉听上去厉害不?那就吃下了水晶山毛榉吧,男孩从此具有了强大的力量,和魔窟中丧失了自我心智投靠了魔龙、已不成人形的妖魔战斗,终于离开了魔窟,站到了阳光下,重获新生,成为了新一代勇者的伟大传奇。”
“法师这么厉害,为什么不直接带男孩离开魔窟呢?”赫伯特一阵见血地指出了这个故事逻辑上的大疑点。
“因为法师决定和自己的伙伴一起去屠龙!所以没时间送小男孩离开魔窟啦。你看这个故事合理了吗?”
“你要进黑山?跑去讨伐魔龙?”
“不,我可不会自大到以为现在和一条龙正面起冲突能讨得好了去。我只是很好奇,这里的龙领主有什么用意?勇者又是什么奇怪的存在?三年就要选一次勇者,那以前选出来那些呢?战死了吗?功成名就了后纷纷退隐了吗?夺回被抢夺的美丽公主和英俊王子,从此有了一段令人艳羡的婚姻了吗?”
“最后一段绝无可能吧,哪有那么多公主王子给他们结婚的。那个小孩和最年轻的十二岁勇者什么关系?”
“我猜,大概是双胞胎兄弟吧。”莱奈尔看向窗外,“我能“看”到,他正好也十二岁,再加上对那个年轻勇者打败地狱火焰豺狼和魔人的传说如此不屑的态度……双生兄弟有着使用法术的资质,自己却没有,他不是怨恨,而是满怀怜悯和嘲讽。”
“你想带他走吗?”
莱奈尔摇摇头,“太危险啦,我送了他一个有点儿意思的小东西,大概能帮他过得好一些。”
对于年轻力壮的猛兽来说,游历四方是风险与收益并存、富有趣味性的事;对于幼兽来说,则是可能危及生命的磨难。
原处,尤伽看着自己的右手手背,他能感到一股轻捷的力量温柔地充盈了他的四周,像风在低喃着推动他的四肢和躯干。野猫跑过,他竟然不费什么力气地便抓住了它,然后在磨得尖利的趾甲攻击过来前,又稳又准地按住了猫的颈动脉,为自己赢来不好吃却好歹是肉的晚餐。
他藏好死猫,再度闭起眼,他仿佛感觉到右手手背上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戴着一朵会开合呼吸、带给他力量的花朵。
“这是什么?”尤伽费解地想道,“我怎么会产生这样的幻觉呢?”
作者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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