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准沉默了,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船还在行进着,只是已经调转了一个方向,来自河岸上的那声声歌舞离他们越来越近。身边的矮几上放着一张琴,他暂时还出不去,心情更是烦闷得很,便随手玩弄着身边那张琴垂下的琴轸。他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南宫的眼睛。
“谢公子?”南宫微微提高了语调,他看到对方若有所指的眼神,只好委屈地把手从琴轸上移开。飞瀑连天琴……如果弄坏了,今天自己只怕是没办法完整地下船了。见船还没有停的意思,他脱口而出,“不如……你来弹一曲吧?”
“你何时也对这些事感兴趣了?”
“不感兴趣……不过反正也没有什么打发时间的法子,难道就要这样你看我我看你坐到船靠岸吗?”他振振有词地说。他没有说出口的一句话是——那个人弹琴的样子着实好看。
南宫眼神一动,“这可是你的意思。”
说罢,他便取过飞瀑连天琴,按弦而奏。
他弹奏的那曲子却和谢准以前曾经听过的都不相同,声情飘忽,仿佛身处一望无垠的碧海之中。须臾,调子渐转,好似惊涛拍岸,忽高忽低。谢准只觉得不安分的冲动渐渐涌上全身,南宫的神情也越发看不真切。
曲调又是一变,这一回竟好似平静如鉴的海面,然而波澜不惊之下却是暗涛汹涌,好像在酝酿着什么事。刹那间,风雨大作,铺天盖地的浪涛席卷而来,巨大的漩涡仿佛要吞没一切所过之处一般,拉得人直直往下沉去……
他下意识地拿起南宫放在一边的那柄玉骨折扇,轻轻叩了一下案上的香炉。炉中没有东西,因此那金石叩击时发出的铿锵声在屋内格外响亮,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琴声突然停止了,南宫看向他的表情竟带着些难以置信。他虽不懂这些风雅之事,也知道听琴之时这样干扰是件失礼的事情,被这样注视之下,他忽然慌了神,“是……是我不好还不成吗。”
南宫没有看他,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对方生气了,但立刻又觉得,应该不是那样。
无论多少次,他总是琢磨不透南宫这个人。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算是认识了对方很久,但是见面的次数却是掰着手指就能数得过来。虽然南宫说想要找他的时候焚香就可以,但是他一次也没有做过。他心里明白,对方毕竟是魔教中人,他是不应该随意去招惹的。然而,每次感觉到身边有南海沉水香燃起之时,他却又都像是着了魔一般地去寻找对方,甚至弄得谢英几次都以为他得了什么癔症……细想起来,这种感觉似乎和身涉险境有些类似——他知道那可能是致命的,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去一探究竟。见对方一动不动,他便坐在原地,忍着内心的忐忑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对方。
许久,他感觉船终于停了下来。南宫抬起头,轻轻叹息道,“……靠岸了,早些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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