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他赶紧闭嘴,同我告了辞就走了。
我低声感叹了一番,看来这其中故事,大概不短。
不再想他,回房间补了个午觉。不知睡了多久,被泫泽轻声唤醒。
“怎么了?”我眼皮直耷拉,口齿不清地问他。
“仙君,三山正神炳灵公在门外。”他小心翼翼地回我。
我几乎是从床上滚下来的,自己一面匆忙穿衣服,泫泽则一面为我打理头发。
奔出府门定睛一瞧,门口站着的那位,可不就是那炳灵公。马上一哈腰:“小仙不知炳灵公前来,有失远迎,还望正神大人见谅。”
我抬眼偷偷窥视他,不料正对上他的双眸,他唇角勾起淡淡一笑:“又见面了,静北真君。”
真不知道他老人家公务繁重怎么有空下界来我这区区一小山头。我请他进了院中,本想请入厅堂入座,他遥遥指了指院中石桌,“就坐这吧。”
他刚坐定,泫泽就捧了壶热茶上给他。
不等我开口询问他所来为了何事,他自己就温和地娓娓道来:“听闻静北真君这儿的青梅酒是一绝,我便想来品品。”
我立刻让泫泽去拿酒,这边撮着手笑道:“能让炳灵公亲自来品尝,小仙真是万年修来的福气。”
他看向我,瞳中的冰封较上次见着他那次似是褪去了些,面上的浅笑也能稍稍映进眼睛里了。“静北真君,不必如此拘束,快快坐下便是。”
正神们反客为主的功力都是一流的。
我依了他的话,坐在他对面。他轻啄一口酒,微微抿了抿嘴,“嗯,果然好酒。”
“承蒙正神大人抬爱。”
放下酒盏,他同我闲聊了两句,语气平缓:“听火德正神说,我下界受罚时,静北真君曾助我修劫,感激之至。”
我一时哑然。我干的那事,说得好听是助他修劫,说得难听是推他到火坑里。把人家心上人拐走人家还跟我说谢谢,我心里实在有些惶恐。
只得低声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静北真君原是凡人?”
“是。”
“飞升多久了?”
“六百年有余。”
“仙体可好?”
一副上司慰问下属的语气。
“托正神大人万福,小仙甚好。”
炳灵公举起酒盏,浅酌一口。“那就好。”
说罢,他起身对我道:“那不多打扰静北真君了。”
我将他送至院门,“正神大人慢走。”
他点点头,身影转眼就不见了。
我从胸口吐出一口浊气,回到石桌旁坐下,执起他刚刚用过的酒盏,盏中酒水只是微低于杯口。
他还真是客气,说是好酒,根本几乎没喝什么,也不过只沾湿了嘴唇吧。
他说是来品酒的,我也不知是当信还是不当信。
就着这杯盏,我将剩下的酒一口饮尽。
院中的池水,泛着冷峭。
看到他,我难免会想起方晨,想起那位宋先生。我去找了司命星君,跟他说我想看看方晨的命格薄,我自己来找。
也不知找了多久,许是一日,也许是几日,最终在那数千万册中翻找出方晨的那本。翻开看了看,从中间起便划去了好几页,在后面添加了新的篇章,应该是因为他娘被我续了命,不得以司命只能重新改起。
然而其中关于他娘亲的病况好转,也只是说得贵人相救,而关于方晨识得人中,没有我的名字。
司命说因为我是神仙,仙家的命格是无法由他来编写的,就算仙者下界做了什么,并非是他能够提前编撰的。
我望着天府宫里满目秋海棠,红艳一片,仙泽四溢。
约莫又过了数月,一日夜里,镂月裁云,我在院中蹲在小池塘边扔食给水中那几尾锦鲤,身后传来声音:“静北真君喜欢夜里喂鱼?”
我本是看着那些锦鲤将嘴唇伸出水面啄食荡起的波纹,懒懒答道:“在夜色下喂鱼别有一番风味。”忽地觉得这声音不太对劲,回头一瞧,竟是炳灵公。
满院水光滢滢,炳灵公披星戴月杵在这,我一下子连恭敬请安都忘记,瞪大眼睛看着他:“你......你怎么来了?”突然发觉自己居然没有用尊称,赶紧又低头道:“正神大人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小仙也好准备准备。”
他走过来,颜面温霁,极是顺手地从我手上拿过那一小钵鱼食,捞起一小把,撒进池中。
“也不用准备什么,本就是我太过唐突了,扰了静北真君。”
“岂会岂会,正神大人不嫌弃小仙这里,小仙才是高兴呢。”
他侧过头看向我,浅笑道:“静北真君总是太过谦恭。”
我扯起嘴角客气笑了一笑,不作回应。腹诽道这天地间敢对您老不谦恭的,估计您也找不出几个。
他微微歪头,发冠上的珠链也跟着晃动了一下,我对上他的双眼,发现他在看我,眼神认真。
我的呼吸窒了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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