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弦不是个喜欢听故事的人。尤其不爱听失败者的故事。
族人龟缩一地、女儿的修养也远远及不上一位真正的公主,一路走来可说是穷困潦倒……若老人真是个国王,也早已名存实亡。
红衣的美人笑起来,银铃一般驱散了阴森的气息,“她”只是坐在那里,这阴沉黑暗之所就仿佛化为华贵的宫殿。当“她”站起来面露倦意的时候,大金鹏王竟然感到了一种惶恐,一种怠慢了尊贵客人的惶恐,而后便听一个曼妙的声音道:“我累了。”
白弦袅袅婷婷地站起来,就如同天边的一朵红云,仪态万千。“她”亲昵地捏了一下陆小凤的脸,转而对立在门边的萧秋雨理所当然道:“带我去见花满楼。”
客房很大。但除了一床一几,几张陈旧的椅子外,就几乎已没有别的陈设。
花满楼就坐在临窗的椅子上。
彼时天光正好,太阳悄悄从云层里探出头来,便有浅淡金辉透过打开的窗户,柔柔洒在他的身上。
他整个人,好像从阳光中走出来的,面孔早已模糊,余下的是温暖包容的生之气息。
瞧见他,就瞧见无穷的生机。
来见花满楼之前,白弦心中已对这个人有了许多设想,而真正见到了花满楼,他才知道自己之前所想象的那些形容词有多么苍白无力。
——花满楼并不十分俊美,但他的气质,早已超越庸碌众生。
在百花楼之时,陆小凤跟他聊了许多东西,聊他的经历,聊他的女人,聊的最多的还是他的朋友。纵然西门吹雪剑法超凡入圣,纵然司空摘星偷术无迹可寻,纵然老实和尚当真从未说过一句假话……但在白弦看来,他们都不及花满楼。
因为他们追寻的,是自己的“道”,而花满楼,却一直在帮助别人。
他们去百花楼的时候,大门是敞开的。陆小凤告诉他,百花楼的大门一直是开着的,因为无论是什么样的人来到这里主人也一样欢迎,就算是一匹负了伤的狼在躲避猎犬追逐时投奔到百花楼,花满楼也同样会收容。
你很难想象有一个人,对自己的眼盲泰然处之,依旧如斯热爱生命——不仅是自己的,还有别人的。
白弦就绝不是这种人。
所以他对花满楼很有好感。人们对自己身上没有的美好特质总是会向往的。
花满楼已察觉门口的动静,站起身来,温文尔雅:“请问阁下是?”他瞧不见,但有一种感觉告诉他,这是一个之前没有见过的人物。
——瞎子的直觉,总是要比常人敏锐的。
“白姑娘”咯咯笑起来,清脆悦耳如同出谷的黄莺,天真无邪道:“你就是陆小凤的媳妇?”
花满楼一时失语。
其实在白弦看来,陆小凤和花满楼的相处模式很有意思。照陆小凤说的,他虽然大江南北到处乱跑,但不忙的时候总是会去找花满楼,尤其是百花楼建成、花满楼自花家搬出之后,更是隔三岔五都要去打搅。更别说受伤之时、迷茫之时、喜悦之时……在江湖上,陆小凤总是和许多女子纠缠不清,他是个没有家的浪子,从未为了哪一个女子停留下脚步,而花满楼就好似他心灵的港湾、心中的圣地。
这岂非像是一个多情且时常在外的丈夫,却总是还谨守着对妻子的爱?
白弦不知道若陆小凤的其他朋友出了事,他是否会这么慌张,但这一路看来,他对花满楼的担忧,实在不像是对着个单纯的朋友。
花满楼怔了一会儿,便笑开:“这是陆小凤告诉你的?”
白弦自认为是个很有良心的人,于是“她”老老实实道:“不,这是我自己推断出来的。”
在两人交流了关于“她”如何会有这般想法的缘由后,花满楼笑道:“我和陆小凤很小就认识了。我想,大概是因为我是个瞎子,他才会对我颇多照顾吧。”
他很有君子风度地道:“若是白姑娘对陆小凤感兴趣,不必在意我的。”两人已交换了姓名,花满楼已知道白弦是陆小凤新交的朋友了。此时,他还以为面前爽朗的“白姑娘”喜欢陆小凤,小小地调侃了一句。
陆小凤在大金鹏王的宴席上狠狠打了个喷嚏。
白弦意味深长道:“感情是会变质的。”有个词叫日久生情。
花满楼显然不欲与“她”纠缠,轻轻道:“我想,也许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白弦知道花满楼这是在转移话题,但能够爆出花满楼的感
情故事已经是意外之喜,于是“她”从善如流转移话题:“是哪位姑娘?”
花满楼唇角含着一丝甜蜜:“她叫上官飞燕,是个很活泼、很灵秀的小姑娘。”
白弦:“上官?”
花满楼道:“是的,她是丹凤公主的表妹。”
白弦道:“就是那个把你骗来的女人?”
花满楼安详道:“他们用马车接我来,用贵宾之礼接待我,这里风和日丽,院子里鲜花开得正盛,何况,现在我的朋友们也来了,我就算真的是上了她的当,也已没什么好抱怨的。”
白弦观察了半晌,发现他是真的一点也不生气,不由饶有兴致道:“哦?我倒想见见这位飞燕姑娘了。”
“你见不到她的,”花满楼平静的脸上浮现一缕怅惘之色:“自从我来了这里之后,就没有再听见过她的声音,她好像已离开了这里。”
白弦安慰道:“他们显然在做一件大事,兴许飞燕姑娘只是在外奔波、寻找助力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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