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长发依然柔软,跌落在被他禁锢的手心上,痒痒的;他的脸也跟以前一样英俊,秀挺的鼻子,英气的剑眉,还有那双如晨星的眸子,闪闪的……
记得,当他第一次说爱我的时候,那个时候我还不懂什麽是爱,所以我告诉他,我也爱他。
当他第二次说爱我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已经十五岁,已经懂得这是怎麽一回事,所以我打了他一顿。当时,他只是笑笑,说会等我。我告诉他,我已经有婚约了,对方是门当户对的千石山庄的千金小姐。
当他第三次说爱我时,手里提了一个人头,那是在第二次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那个时候,千石山庄已经开始悬榜追杀他。
那个时候我觉得他真是一个恶魔,所以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剑,并将他交给了千石山庄。
後来我才知道,他确实是一只恶魔。他是魔教的教主,很快千石山庄跟绿柳山庄便遭了灭顶之灾。不止如此,还牵带进了其他或有交往或有姻亲的门派。魔教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是江湖第一大派,所以他们的杀戮犹如风卷残云,这些小门小派,很快就销声匿迹了。
伏夜是一个懂得掌控人心的人。他用自己的方法在重建这些门派,让他们从此臣服於他。这五年来,我看著他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是呀,绿柳山庄也重建了,在那片废墟上,但不再有柳家。可还残留著帮中的兄弟,莫名其妙地,时隔几年之後,我又成了绿柳山庄的庄主,但只是匍匐在他脚下苟延残喘的一庄之主而已。
他或许想用这种方法,打击我残存的一点尊严。其实我想告诉他,这点尊严早就没了,他不用白费苦心。
如今对伏夜的侵犯连痛感都没了,但当从地上爬起来时,还是没办法正常走路。
一步一挨回到住处,已经不知道时辰。月亮早过了柳梢头,花园只剩得一片寂静。
我的住处就在花园的一个角落地,靠近这片如荫的柳树。简单的一间房子,很像当年我们在山中邂逅的那间草屋。只是这间屋子更牢固一些,不至於被山风掀倒。还记得那个时候雨很大,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玩的孩子在山路上摔破了腿,是他帮我包扎的。
伏夜原本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自那之後就常常陪在我身边,陪我游山玩水,也会陪我练剑,他的笑容总是可以包容犯下一切过错的我,也是唯一一件不用武力就可以让我乖乖听话的工具。他的剑术向来很高明,唯一一次赢过他就是在他提著人头来向我告白的时候。
他曾经说过,要得到一件东西,可以不计一切手段。他终於实践了这句话。
其实住在这件屋子没什麽不好,每天都可以在花香中睡去醒来。冬天可以看到欺霜压雪,夏天可以看到蜂蝶飞舞。
虽然是阶下囚,但三餐总会有专人安排,餐餐都算得上丰盛。最初,对这样的待遇,我会很懊恼,并且掀翻桌子,而现在,我会好好地一口一口吃下去。而前些日子,饭菜的味道稍稍变了,没学过药物的人一定不知道其中含义。
伏夜曾经说过,他得不到的,一定会尽数毁去。对於自己已经得到却又不想要的东西,同样只有这一个方法。或许现在我正是他想要毁去的东西。
看著日子近来,心里反而宽和了。
五年,他威胁我好好活了五年。这五年,他应该已经讨回了他想要的债。能放我这样离去,或许是他唯一的慈悲。
第三节 掩耳不闻
吃过早饭,坐在窗台上,望著池塘边的柳树发一会儿呆。
记得几天前他站到窗口跟我说,他叫人在绿柳山庄重新种植上了柳树,相信明年就会长出嫩嫩的柳条来。
我并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既然已经毁了,种上也不再是原来的那个绿柳山庄。我只定定地看著他,看著他脸色慢慢地变黑,又要发脾气的样子,赶紧转开了脸。
或许我多少对他还是有些畏惧的吧。毕竟曾经在他手上吃过不少苦头。
“絮……”这个声音干净、纯粹,不染一点尘渍。
“你看这花美吗?”转眼伏昼已经来到窗前,撑著窗台,跳进了我的屋子。他脸上始终洋溢著令人羡慕的笑容,温暖而干净。
伏昼把花在书桌上插好,端著花瓶给我炫耀他今天的杰作。我只是笑笑,看著他,捋了捋他额前汗湿的头发。
伏昼今天十八了吧,却还像个小孩子,无忧无虑的,每天在这里晃荡。他是伏夜唯一的弟弟,年纪有七岁之差,所以他们之间总会让人觉得长辈对晚辈的味道来。而我,只比伏昼大两岁,相比之下,他倒更愿意跟我亲近。
炫耀完他的花,伏昼乖巧地坐上窗台,跟我说他的梦,他的烦恼,他的那点点小心事。
“哥哥想让我去打理你的柳绿山庄,你说我该不该去呢?我真不想离开你。”
我揉揉他的头发,这种事情,当然该你自己决定。
“絮,你跟我一起去吧,你应该也想看看你的家变成什麽样了……”
伏昼,那个已经不是我的家了。没有家人的地方,怎麽能算是家呢?
“絮,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我真的好想听你的声音!”伏昼耍赖地抱上我的脖子,满眼的祈求。
可是伏昼,你忘了吗?莫寒死的时候,我就发誓再也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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