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了文瑛许多年,看着文青翎的父亲成家立业,看着文青翎的父亲战死沙场,而今又看着文青翎战死沙场。感同身受,何等悲戚。
文瑛听闻,愣愣的,片刻方侧首去看文鹏,问:“他说的……是谁?”
文鹏黯然垂下眉目,低声答道:“青翎。”
得到回答,文瑛痴痴地坐了半晌,忽而酸涩地大笑了起来,边笑边道:“杀人者恒被杀之……我们文家一脉多少将领,终究着了天报啊……我中年丧子,晚年丧孙,都丧在了战场上。我文家世世辈辈,有多少祖先也尝了我一般的苦楚。”说罢,留下一滴浑浊老泪。
“这文府,寸寸都是血泪染出的代价换得的……”
大律祺祥七年十二月十八,北戎骑兵袭梵城,守城主将文青翎带部奋勇抵抗,杀退敌军,然胡骑流失中文青翎右胸,箭上带毒,文青翎不治而亡,年仅二十一岁。
云清去好友灵堂上探望。
不过半年,他已是第二次进这素白的灵堂,上一次棺椁里躺的是他身首异处的兄长,他那时以三日孝代三年孝,三日后便披挂上阵,连带着家中也撤去了一片素麻。将士上阵,九死一生,家中设着一个灵堂,总是不太吉利。
而今,棺木里卧着他一箭穿胸的好友,马革裹尸、战死沙场,顺应了将军最好的归宿。
云清行礼,上香,而后他站在灵位前,轻声说:“青翎,待我为你报仇雪恨。”
报仇雪恨,多少的仇,多少的恨,世世辈辈积累下来,横在北戎与大律两族之间,如血色沟壑,跨越不过。
从文青翎灵堂上回来以后的第二日,云清入宫去见龙天煦,说:“陛下,便让北戎与大律的纠葛结束在我们这一代,让两国的战争结束在我们这一代。”
他单膝跪地,行军礼,“臣今日再请出战。愿在臣有生之年,能让北戎再不能与我大律相战。”
上次,他跪在文泰殿前,用一番言论提前了陛下攻打北戎的计划,开启了大律对北戎关系的新篇章;这次,他跪在安泰殿中,以一段请求用豪情壮志许诺出一生,将为这段抵御外敌的故事开启一篇史诗诗篇。
“你每次请战都要给朕一个新的承诺么?”龙天煦道。
“朕相信你的实力,便是你不向朕许诺什么,朕也会放心的将大律将士们的生命交付在你的手中。”龙天煦道,他拉着云清走到那幅挂在墙上的巨大山河社稷图面前,握着云清的手指,划过万里山河,细细描过北戎与大律的边疆。
而后他侧过眼眸,看着云清笑道:“这万里河山,将是朕与清儿的盛世江山,朕把这山河的安宁托付给你。你要带着胜利的消息回来。”
“诺。”云清拱手应下。
“原先说好好给你行个冠礼。而今只能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下午便给你行了冠礼吧,此次征战,朕想要你以真正担负家国的大人面貌去,日后,便能名正言顺的把军权一点点交给你。”龙天煦温柔道。
“谢陛下恩典。”云清淡淡道。
汉人多习惯以虚岁纪年,因而祺祥八年,云清便是年满弱冠了。
祺祥八年一月十七日下午,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春日午后,龙天煦亲自为他祷告天地祖先,亲手为他束上白玉发冠。
“朕为你取字‘澈安’。清,水澄澈也,故名澈;‘清徽贤良,可安天下’,故名安。此乃第一意。”龙天煦站在台子上,轻声对云清说道。
“朝堂险恶更甚战场,你需心中明澈,看得明白,方能一世安然无恙,此乃告诫,是为第二意。”他弯下腰,看着云清的眼睛,伸手划过他的颊边,“朕希望你能一直有双清澈的眼睛,希望你能一世平安,这是第三意。”
云清看着他,两相对视,片刻,他微微笑起来,笑意间的温暖让这个笑容像一朵花儿在微风中慢慢盛开般美好,“臣谢陛下隆恩。臣定不负陛下厚望。”
……
大律祺祥八年二月初三,大将军文瑛率轻骑将军云清、千车将军冯希海等五位将军并十五万人马,出苍幽,与戎人展开一场大战。
接连三月间,捷报连连,一纸又一纸的胜利从边关飞向京城。
占其博草原、攻德伊乐山脉一线,大军一路作战,共歼灭北戎三部八万余人,俘获牲口粮草难以计数,奔袭战、遭遇战、守城战,虽偶有几次小的败仗,但胜利的情况完全掩盖了这点儿微不足道的瑕疵。
大律诸军之中,又尤以轻骑将军云清一部战功最为显赫,八万余人中,便有三万死在他这一部的手下。
大律军队虽然一路胜利,但众将军都认为攻打北戎王庭的时机尚未到来,连自行狂妄的皇帝陛下对此也没有逞强,毕竟这篇茫茫大漠,还有太多北戎的土地与子民,还有太多让北戎王族逃脱喘息的生机,西域三十六国的国情、大律通往外面世界的贸易、大律边境的驻守,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一切,还需从长计议。
故,大律祺祥八年五月二十三日,大军班师回朝。
长安城门,大律的天子亲自迎接了凯旋的队伍,他与他不露痕迹地相视而笑,迎来属于他们的,传奇时代。
作者有话要说:手上略有存稿的叽叽……晋江快把你吃掉的部分给朕吐出来!!
☆、第五章
大律祺祥十年八月十九日夜。
“将军请看,那就是北戎的朗信城,里面供奉着腾格里、狼神与北戎人的祖先,北戎人世代游牧,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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