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黑一白,那么相配。
好像是第一次,他在千里之外的黄沙中思念起了那个锦绣丛中的金陵城。他的思绪顺着每一条记忆里的街道蔓延,最终越过承岚殿的琉璃瓦,裹住其中的主人。
于是他的想法又不可避免地拉扯。
为什么他那么在意萧启琛的想法,当他与自己意见不合就会非常生气?换做旁人他还会这样么?比如谢晖,他们俩争执不下的时候多了去了,但也从未有过因此互相甩脸色,遑论互不搭理好几天还烦恼如何修补。
而他因为对方的忐忑坐立不安,又因为他的一个笑而满怀欢喜,虽然苏晏一直没有发觉,他的确十分在意萧启琛的心情——脸色差,是没休息好还是受了欺负;这么高兴,遇到了有趣的事吗;冷着一张脸又是怎么了,不要生气……
他再没像这样关心过第二个人了。他没喜欢李绒,但哪怕是父母,苏晏也从不会为别人的情绪动摇自己分毫。
有答案在他心底呼之欲出,苏晏伸手把水壶放在桌案上,忽地就难以启齿。
他才刚刚送走了李绒,怎么能这么快地察觉到……心动?
这两个字甫一冒头,便如同开天辟地的巨斧一般撕裂了罩在苏晏头顶的混沌。他觉得世界猛地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三月关外,满城花开。
萧启琛说过:“那是你从未遇到喜欢的人,你知道那种滋味吗?那人就是……真像古诗里说的,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怕自己高攀,又怕他走远了,关切每一丝一毫的情绪,一遇到他看自己一眼,简直能兴奋一整天!”
他都快忘记自己身在何方了,心里挤进来一个张牙舞爪的萧启琛,笑嘻嘻地塞过来一颗糖一幅画,就此在他近十年的岁月里一刻不停地喧嚣。
唇角的笑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苏晏又收敛了,他揉了揉自己的脸颊,突然低落地想:“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他好像明白得太晚了,萧启琛心有所属。
苏晏霎时又如同霜打的茄子,一声叹息后,他倒在床上翻了个身,想让自己睡一觉。情绪大起大落不是好事,十分影响他的判断。
而这个盹打到一半,传令兵刮风似的冲了进来,急急如律令道:“大帅!斥候来报!突厥预备攻城,领军的是阿史那!”
苏晏立刻训练有素地穿甲,出军帐翻身上马,有人递来他常用的长弓。他抓起来,反手背好后朝身边一瞥。
他第一次这么心不在焉地上战场,愧疚和欢快的矛盾,齐齐地开始煎熬他。
清明未到,北境依旧严寒。这天刚下过雪,领军抵达雁门关下时,天空开始放晴。
他登上城关,远处隐约可见大军压境。苏晏皱眉,问斥候道:“对方多少人,是佯攻吗?是否有埋伏?”
那斥候低头道:“是!禀大帅,大约八千人,阿史那领军,都是骑兵,似乎并未有攻城云梯与投石车随行。敌军情况不明,为何突然来此,目的也尚未查明。”
苏晏压着一团火:“八千人?是要来给我军表演杂耍吗?”
四下低低地开始哄笑,苏晏转头呵斥道:“别笑!敌军意图不明,我军更当严正以待。靳叔,烦请您另一队人在青冢之后待命,随时见机突袭。方知,你在城门后领军,倘若开关应敌,你做先锋策应我。雁南,守城。”
他的安排合理,如今沈成君还自己守着云门关迟迟未归,好在方知归队,多了个经验丰富身手干练的参将,也算如虎添翼。
三人领了命,靳逸与方知前去调兵。苏晏望着远处缓慢向前行军的突厥人,突然“嘶”了一声,像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雁南度问道:“怎么?”
“雁南你看,”苏晏指着那堆阵型不齐整的军队,“阿史那我们以前也不是没打过交道,他善用两翼向前的阵型,这……歪瓜裂枣的是什么玩意儿?”
仔细端详后,雁南度道:“总不会是来不及整军被赶出来了,我去瞧瞧。”
他说这话的意思就是要独身前往隆山之外,但雁南度轻功极好,时常把自己当半个侦查使。苏晏领教过一次,就默许了他这种明显违反军纪的行为,闻言颔首道:“你一个人千万小心。”
“比他们回来得快。”雁南度笑了笑,手一撑城墙,及其轻巧地翻了出去。
这手功夫他炫耀过多次,熟悉的守军将士们见惯不惊,依旧站得笔直。苏晏没有方才那么恼火,刚要提醒众人保持清醒,突然耳力极好地听见身侧一声低低的“咦”。
他扭头盯住那斥候,没有任何预兆地发难:“你是斥候哪位校尉麾下?”
斥候小兵手足无措地僵在了原地,苏晏这声不高不低,最多引起离他最近一位守军的注意。他直直地凝视斥候,又重复了一遍:“哪位校尉?”
不是个难回答的问题,可那斥候喉咙里发出古怪的笑声。苏晏脑中一蒙,手指刚刚握住剑柄,忽然斥候仰起脸,相貌陌生,有点高鼻深目的味道。
“危险!”苏晏只来得及这么想。
他和那斥候里得极近,对方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对准他的心口捅了过来。
剑身格挡开匕首,但苏晏紧接着还是听见锋利刀刃划破衣衫的声音。它轻巧地割开了两片甲胄中间的缝隙,直直地插进苏晏肋下。
一阵剧痛,他强行忍住,不顾刀还未曾拔出,抬手强行让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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