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于畅景现在已经不再需要他了。
启程的前一天,项飞羽发起了高烧。
乔清心知不好,连忙去厨房掀锅盖。烧鸡应当还剩半只,是明天和后天的份,但现在只剩一截鸡脖子还搁在锅子里,孤零零,十分可怜。
他又是着急,又是恼怒。项飞羽大汗淋漓,在床上躺成一团。高烧让腹部和后脑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又红肿了起来。
而乔清白天时,为他取出了脖子和太阳穴上的几枚细针,项飞羽正虚弱着,突然袭来这场病,几乎动弹不得。
“偷吃吃出病来,有意思吗?”乔清骂骂咧咧,“耽误我的事,你要怎么赔?小九回老家了,谁来照顾你?”
除了自己,也没有别人了。
乔清给他脱了衣服,擦干他身上的汗,强灌他吃了一碗药,命他立刻睡觉。
屋内暖暖地燃着火盆,项飞羽蜷在薄被里,勉强打起一点精神。他不可仰躺,不可俯卧,只能侧身睡。乔清坐在床边的小桌上分拣药材,注意到他的视线,抬头问:“又怎么了?”
项飞羽连忙摇摇头。
“左边是第一天的药,每天两副,你就按照我之前跟你说的方法自己熬。一共六副药,我三天后就回来,听明白没有?”
项飞羽点点头。
乔清在昏暗灯下仔细包好药材,手指的动作飞快,项飞羽愣愣看着他,瞧瞧那双手,又瞧瞧乔清的脸,很入神。
他白日里睡得太多,晚上终于精神了一些,没那么好睡了。
乔清躺上床,照例让他贴着墙睡,别黏着自己。
项飞羽暂时没睡意,想和乔清说话。他声音低沉嘶哑,中气不足:“恩人,你去哪儿玩?”
“不是去玩,去见一个老朋友。”乔清也没睡意,心里在想明天就要去见于畅景,第一句应该说些什么。
“我有老朋友吗?”项飞羽突然问。
乔清愣了片刻,脸色很冷:“我不知道。”
灯已经灭了,项飞羽看不到他神情,继续小声说下去:“那,小九是我朋友,恩人也是我朋友。”
乔清笑了一声:“我不是。”
项飞羽虽然想不起前事,却不是完全不知事。乔清的笑意里尽是嘲讽,他一时间难以想出回应的话,张口结舌,无法接上。
“我们是仇人。”黑暗中,乔清轻声道,“你别感激我,我不需要。”
项飞羽好一阵才消化完这句话,咬了咬嘴唇,不敢乱动了。
他心思杂乱,呼吸不稳,又带着热度,乔清躺在他身边也很不好受。两个人互相煎熬了一会儿,乔清起身了。他点亮了蜡烛,从墙上取下自己的狐皮大裘裹着,回身来摸项飞羽的额头。
仍烫着,皮肤上粘腻潮湿。
“再喝一次药吧。”乔清说,“明天早上之前,你必须好起来。不然我就只能放你在这里自生自灭了。”
项飞羽紧张得要命,一把抓住乔清的手:“不、不自生自灭,恩人救我……”
他一旦紧张,说话又变得断断续续。那一个多月的救治,始终还未能消弭云霄谷长老加在他身上的种种。乔清想起他喉间的几个穴道上也嵌着细针,取针的时候项飞羽动不了,但喉间仍旧发出可怕的呻吟,眼里滚滚淌下泪水,连枕头都打湿了。
方才被他怪异的问题引起来的些许怨气消失了。乔清努力几次,始终硬不起心肠。
“骗你的。”他低声说,“你睡觉吧,我熬好药再叫醒你。”
项飞羽松了手,小心地蜷着,直看着乔清走出房门。
乔清的狐裘很大,领子毛绒绒一团,将他的脸围着。他本身就一副fēng_liú书生的长相,加之黑发未梳理,纷纷散在肩上领上。项飞羽不知为何,只觉得恩人这副模样是有些熟悉的。
但究竟何时看见过,他费尽力气也想不出来。
只是心里隐约有个模糊念头:恩人长得好看,他应该多笑笑的。
药熬好的时候,乔清发现下雪了。
因山谷四周都是高峻群山,携带着冬雪的北风全被挡在山的另一头,他在药庐里住了这么久,见到雪的次数屈指可数。
小时候偶尔是会下雪的,那时候师父还未过世,每逢雪天就带着他爬上南边最高的止望峰。雪从高处落下来,往往会在止望峰中段就化成了雨水。雨水冰冷,打得他脸又疼又红。偶尔有时候雪片又大又沉重,师徒两人才会看得到飘落至谷底的雪花。
后来师父从静池山带了于畅景回来。开始由他带着于畅景爬山去看雪落成水的趣致景象。
谷中如果下雪,只说明外面冷得愈发厉害。于畅景住在静池山上,早就看惯了雪,丝毫不觉得稀奇,但他脾性温和,从不拒绝乔清,每次都乖乖随着乔清爬山。后来有一次半途中热毒发作,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乔清背着他狂奔回药庐,又急又怕,看到师父的瞬间就哭了出来。
在回忆起这些往事的时候,乔清会特别想念于畅景。
也会随即想到,他永远不可能爱上自己这个事实。
乔清端着药去给项飞羽喝。他突然间倦于讲话,于是沉默地坐在床边看着项飞羽大口灌药。
项飞羽很怕喝苦药,但他必须每日喝内调的汤剂,幸好有小九带来的糖块,他才不至于太过痛苦。
但今夜这一碗,项飞羽喝得飞快,也没有吃糖。
乔清觉得有趣了:这一剂只会比他之前所喝的更苦更涩。
项飞羽喝完了,将碗递给他,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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