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最喜欢的一本诗集,他曾想过,以后无论去哪里念书都会带上它。或许他会把它翻上一百一千遍,直到它的书角卷起,直到被他翻烂。
可现在看来,那都是遥不可及的事了。
不如把最爱的诗集送给喜欢的人。
西瑞尔看了一眼尚在熟睡的吸血鬼。
不知十三岁那年他到底做过了什么,虽然之后菲利克斯还在竭力维持冷淡的态度,可他能察觉到吸血鬼态度上的变化。那时他还有些担心跟害怕,暗自猜测菲利克斯真如赫肯叔叔所说那般,对他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想法。可时间久了,他发现并不是那样。就像赫肯叔叔绝不可能对□□怀有慈悲,假使菲利克斯真如猜测中的那般,对他就不该是悲悯的态度。
他一面害怕着菲利克斯,一面又因为曾经被他拯救而怀有亲近感,他总是克制不住地想靠近菲利克斯,好奇他的一切,想和他待在一起,哪怕那时他们一个醒着一个已经入睡。而出乎意料的是,菲利克斯对他很宽容,从不对他的打搅感到厌烦,就算他偶尔提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要求,菲利克斯也会迁就。
很多时候,西瑞尔都觉得菲利克斯像牧者,而他是跟随牧者的一只羔羊。羔羊看牧者需要仰视,牧者看羔羊充满悲悯——那样的眼神在他清醒是是绝对看不到的,唯有在困倦至极时,菲利克斯过来抱起他,那时他才能用自己这双昏沉迷蒙的眼睛捕捉到那样的眼神。第一次以为是错觉,可历经了第二次和第三次,他知道都是真的,牧者抱起困倦的羔羊,呢喃着不真切的低语。
于是少年以为他和菲利克斯也能变成像从前和玛丽那样亲密,他为菲利克斯沏茶,为他读书,可那时菲利克斯又表现得异常冷淡。好似牧者愿意抚摸羔羊,愿意抱着羔羊入睡,牧者给予羔羊慈悲与怜悯,却并不愿给予感情。
西瑞尔低头看着菲利克斯。
他来这里已经十年了。
他长高了,老杰克更老了,胖厨子而今因病瘦骨嶙峋,赫肯叔叔灰败羸弱像活死人。他们都经历了许多。可只有菲利克斯的时间凝滞,金发耀眼,英俊如昔。
怪物是不会老的。
少年忍不住伸手,悄悄将一缕金发握进手里。
不会老的怪物告诉他活物都有一死,不会老的怪物在阳光之下为他拭干了眼泪,赦免他无罪。
他一定是从那个时刻才开始活着的。他卸除了身上的罪,再也不会被任何传言、讥嘲乃至欺凌击倒,也不再处心积虑地妄图用极端手段博取父亲的关注。他读懂了诗,听懂了音乐,也终于能欣赏绘画之美,这一切,都拜怪物所赐。
所以他也想给予菲利克斯一点什么。
他一无所有。
便想尽心尽力地去喜欢这个怪物。如果能为他做些什么,这少年会很高兴。
他带回了最爱的诗集,便把它塞进了吸血鬼的枕头下。
他希望菲利克斯也能读一读他喜欢的诗,希望菲利克斯也能放开感官感受令他沉醉的世界。
他希望菲利克斯能明白,究竟是谁救活了他。
如果可以,羔羊希望能带牧者去往牧草更丰沛的地方,去更广袤更温暖的地方,羔羊希望牧者无忧,希望牧者也能早日脱离樊笼。
菲利克斯醒来时发现了枕头下压着一本书。封面半新不旧的,硬壳边缘起了粗糙的毛边。点燃蜡烛凑近光里一看,是一本诗集。
大概是西瑞尔回来了。
每次回家西瑞尔总会给他带一本新书回来,有时是诗集,有时是游记。他能想到少年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阅读那些游记的,也知道终有一天他会离开这里。
菲利克斯低头看着手中的诗集。
这本却是旧书。
翻开书,素色的蝴蝶页上写了一行小字,字体还有些稚气,写得倒很认真。
赠菲利克斯
西瑞尔以前是不会写这个的。
以指摩挲着这行小字,菲利克斯微微皱起了眉。
他坐在房间里读了一夜的诗,天亮时起身将诗集放回了枕头下,披上斗篷走出了房间。赫肯破天荒地披着晨光回到庄园,脸色一如既往地差,手里还握着一封信。以往的信都是送到庄园的,现在信差们知道还不如直接送去妓院。
进门迎面撞上菲利克斯,他哎哟一声,后退了两步撞到身后搁着花瓶的桌子,上好的修长细颈瓷器摇晃了两下坠落地面,砰一声碎了一地。赫肯心烦意乱地咒骂了两句,粗鲁地把手中已经拆过的信塞进了菲利克斯怀里,没说话,低着头就要回房,谁料却被吸血鬼一把拽住了袖子。
“哈里斯还给你寄过别的信吗?”
满脸倦意的赫肯闻言正要否认,刚刚张嘴,忽然想起一个月前确实收到过一封来自兄长的信。但那是一封还算普通的“家书”,提及的内容与菲利克斯全然无关,他看完就扔抽屉了,要不是现在菲利克斯忽然提起,他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提防地看了菲利克斯一眼,赫肯内心闪过一丝不祥。
“跟西瑞尔有关?”
果然。
赫肯厌烦地翻了个白眼,抬手挥开了菲利克斯。
可真够恶心的。
见他不肯答话,菲利克斯也没有逼问。展信匆匆看了几眼,把信纸还给赫肯之后他便拉紧斗篷离开了庄园。
两天后,赫肯又收到了一封兄长的来信。那时他正恹恹躺在床上,多丽丝将信递过,他挥手赶她出去,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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