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人以善骑射著称,而靠着两击匈奴名震天下的玄韬军在这方面也毫不逊色。两方刀兵相见,战况自然极其惨烈。
草原不复往日的安详平和,厮杀和掠夺充斥于天地之间的每一个角落。鲜红的液体向下渗入土壤之中,草叶都被染成了红色。堆积如山的尸体淤积在河道之内,不复往日清亮的血水看得人触目惊心。
如果说当初在商阴平叛之时陆啸还存了一分顾忌,那么如今对于匈奴人便是实实在在的屠杀。兵贵神速,玄韬军千里奔袭日夜兼程,只用了短短三日便到达了以吐浑部为中心、其余小部落从旁依附的聚居地。
当左贤王普赫后知后觉地得到消息之时,这只来自北燕的军队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屠刀,杀死他的牧民,掠夺他的牛羊,烧毁他的房屋,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竟是比匈奴去北燕劫掠之时还要狠上三分。暴跳如雷的普赫自然不能坐以待毙,一面着人向王庭送信寻求援助,一面火速集结军队,对抗玄韬军来势汹汹的侵袭。
而这第一次亲身杀敌的经历,对于莫云笙来说,却成为了他一辈子再也不肯回想的事情。
步兵与骑兵作战向来处于劣势,只有等到骑兵速度减缓、被将其包围后才能发挥杀伤力。真正随着陆啸所率领的中军来到战场之上的步卒只有身披重甲的刀斧营,其中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
而交由给他们这些新丁去做的,却是屠杀并摧毁沿途的村落。
看着火焰在垒成一堆的尸体上腾地
燃起,莫云笙踢开脚边一截断掉的栅栏,在地上坐了下来。
牧民们并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匈奴人的血性与凶悍不分性别年纪,玄韬军在屠杀的过程中遭到了比想象的还要激烈几分的反抗,又用更加激烈粗暴的方式弹压回去。
而莫云笙,从最开始的犹豫厌恶排斥,也已演变为如今的冷淡漠然。
他还记得刚刚开始屠村时,自己找到的第一个匈奴人。那是个才十三四岁的少女,有着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她躲在羊圈之中,被自己发现时脸色苍白神情惊恐,身体颤抖得厉害。他的刀举了起来,却无法挥下。
刀尖自心脏处破出,温热的血液迸溅在脸上。少女的表情刹那间变得扭曲而狰狞,一连串听不懂的话自她口中说出,声音尖锐而凄厉。张猛面无表情地抽出刀子,女孩软倒下去,刚刚从靴筒里拔出的短小匕首掉在地上,啪的一声脆响。
“小萧,这儿可不是该珍惜人命的地方。”他依旧僵立原地,张猛与他错身而过,语气平平淡淡,只是在讲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于是莫云笙开始学着同袍们所做的那样,杀死敌人,烧毁房屋和尸体。从食不下咽夜不安寝到面不改色习以为常,他发了狠,逼着自己以最快的速度适应这一切。
如果这一关都迈不过去,他也就不必再谈论将来。
“扑”地一声,一柄熟悉的战刀插入土地。汉子在莫云笙身边坐了下来,长长呼了一口气,这才道:“第十四个。”
第十四个村落。
“陆……将军和左贤王交战,进展如何了?”两人又沉默了半晌,莫云笙突然开口问道。
“听伍长说,那个叫普赫的快撑不住了,被将军逼到了那边的山根底下。”张猛说着,拽了根还算是本来颜色的草叶,连着梗儿叼在嘴里,手随意向身后一指,“最多再来十五天,他这左贤王就该翘辫子了。”
“王庭没有派人来支援?”莫云笙一怔。
“咳,这些事儿,你问我我问谁去?”张猛手一摊,“兴许是那大单于本来就看这左贤王不顺眼,想正好借机灭了他呢!”
此时已是黄昏,屠杀也接近了尾声。集结的号角响起,原本散布在村庄四处的士兵们纷纷向声音来处走去。
此处远离主战场,这几日来都是重复同样的行动,在经过最初的适应期后,新兵
们很快松懈了下来,竟然还有兴致闲谈几句。莫云笙与张猛也站起身,向集结处快步行去。
“等等……”张猛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一指压在唇上示意莫云笙不要出声。男人就地趴下,耳朵贴在地上听了半晌,忽地咒骂了一句跳起身来;他“呸”地吐出嘴里的草梗,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
“妈的,匈奴人来了,搞不好还是过来救援普赫的王庭军!”
暮色四合,又经过一整日惨烈的厮杀,双方鸣金收兵,重整旗鼓。
将盔甲兵器交由亲兵清洗,陆啸刚刚坐下,便看到帘子掀开,秦展匆匆走了进来,连通报都省了。他在桌案前面停住脚步,有些急促地低声道:“王庭的援军已经到达,恰好与屠村的两个营对上了!”
他话音未落,陆啸已霍地站起身来,脸色瞬间难看得吓人。按在桌上的手几乎要将木板捏碎。秦展被他迸发出来的寒意迫得后退了一步,规劝道:“我把张猛安排到了他身边,两人只要不暴露身份,抢一匹马跑回来还是可能的,只不过再安置要费些周章罢了。你现在着急也于事无补,还是静下心来等消息吧!”
陆啸没有回答,一拳狠狠砸在桌案上。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觉得自己从未如同现在这般心乱如麻。
一片沉默。秦展站在原地耐心等着,终于,年轻统帅的神情缓和了下来,再睁开眼,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古井不波,可依旧紧紧握着的拳头却暴露了他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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