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眨眼,场景散尽,有微光透进眼帘,触手可及的是一只常年微凉的手。
有个声音在轻轻唤他:“阿容?”
他挣扎了一下,没能动弹,也说不出话来。
“阿容。”
原来是喊他的。
他想露个笑出来,不晓得成还是不成,声音断断续续:“师兄……”
那人便附耳过来,挨得极近。
他听见自己道:“我等你这么喊我,好像等了好多好多年。”说完也不管那人是什么反应,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这回睡得很沉,身上却是轻快的,像戴了多年的枷锁终于放下。
再度醒来是个清晨,旭日初升,虞文茵坐在他床边打盹儿。他便叫了一声:“文茵。”
虞文茵一睁眼看到他,立刻眉开眼笑:“你醒啦,饿不饿,渴不渴?”
纪温就在这时推门进来送药,看到她就开始告状:“诶,你别看她现在乖得和猫似的,听说应天骄死了,直嚷太便宜他,凶巴巴地跑过去捅了人家几刀,要不是有人拦着……”
虞文茵嘟囔着:“胡说八道什么呐……”
高淮燕揉揉额角,将一碗药喝下,问道:“我师兄呢?”
虞文茵听他提起,便道:“正要和你说呢,这几日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杨彬谦先前不是打着诛枭行动的名号来的么,那诛枭旗也一直带着,可害惨我们了。定西换了个新太守,新官上任三把火,想做出点成绩来,非说我们是一群江湖草莽,在诛枭旗上绘龙是意指今上,带了兵要来打我们呢。”
“哦?还有这等事?”高淮燕躺得久了,浑身酸痛,便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虞文茵继续道:“消息一来彭前辈就火了,说是要杀上门去,可半道上听了个信,说是下月初三那些门阀士族要一起砍了吴老头,于是彭前辈临时改道,说给吴老头收尸去。所以那个太守的事,廖大哥先去应付了。”
“这样啊,”高淮燕笑笑,“那就不用怕了,有师兄在,天塌不下来。”
虞文茵笑嘻嘻道:“你可小心一点,你瞒你师兄比瞒我们的都多,偏偏他什么都猜出来了,等他回来,还不得找你算账。”
“算什么账?”可巧,廖云锋在这时候回来了。他作一贯的打扮,背一把刀,径直走到床边来,还未问话,手背先贴着高淮燕的额头探探看烧是不是退了。
高淮燕有些得意地冲妹妹笑,虞文茵便朝他做了个鬼脸,和纪温一道出去了。继而他问道:“那个太守的事情,如何了?”
廖云锋想了想,道:“事情有些复杂,以后再找机会跟你说。”
……
这个话听着十分耳熟,感觉就像他不久前自己说过的。
高淮燕干笑着揭过,又问:“等此处事了了,师兄作何打算?”
廖云锋又想了一想。
“等到了那天,就知道了。”
果然还是生气了。
高淮燕正搜肠刮肚地想些话出来,感觉到廖云锋一推他:“腾个地方给我。”
吃不准他到底在想什么,高淮燕朝里间挪了挪,见廖云锋脱了鞋躺上来,分掉他半个枕头,闭目养神。
他闭眼时脸上疏离冷漠淡去几分,一张脸衬得愈发端正好看,高淮燕不自觉地伸手摸摸他眉毛,接着就被抓住。
“别闹,困了。”
于是他不再动了。
如此过了几日,有纪温妙手回春,高淮燕已经痊愈,只是听说那个定西太守带了几万兵来,声势浩大,有点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意思。
这日吃过晚饭,房中有下人在剪烛芯,高淮燕在床头看刀谱,廖云锋在灯下擦刀。过了一会儿,虞文茵推门进来,一脸的失魂落魄,过门槛的时候,差点被绊个踉跄。
高淮燕便放下书,问她:“怎么了?”
虞文茵一指门外,还有些没回神:“姓杨的……抢了马,带走了诛枭旗。我去拦他,他跟我说,他这生一直是自私着过来的,也想自私地去了,诛枭旗实际是他的野心,和旁人不相干,就揣着那面大旗,往定西去了。”
听罢一阵沉默,高淮燕轻叹一声,未置一词。
隔天就传来消息,说定西那边抓到了诛枭旗的贼首,已经打死了吊在城头,要曝晒三天,以警示黎民,万不可乱生事端。
这晚梅娘闹得厉害,一府的下人都劝不住,连廖云锋都被拉去救场,好不容易将她绑了,已是入了亥时,廖云锋回房一看,虞文茵保持着一个抓取的动作被点了穴,床上空荡荡的,哪里有人。
高淮燕特地看着时候溜的,他蒙了面巾,望着那城墙的时候,直在心中笑话自己。他骑在马上,手中拿了一把小弩,做工精良,易拉易放,他拽着缰绳在原地兜圈子,约莫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阴云移动,遮住了最后一丝月华。
“嗖”得一声,箭矢如流星,湮没在夜色里,高淮燕脚踩马镫,一夹马腹,连人带马奔了过去,那一头城墙上的绳索已经应声而断,黑黢黢的,有重物自高处落下,那马到了城下,发出一声嘶鸣,两只前蹄抬高,将马背上的人托起,高淮燕双掌凝力,真气斗转,拉拽托放,把尸体给接稳了。
这点动静还是惊动了守城的人,上面即刻备了箭阵,只不过夜色浓重,大失准头,高淮燕一面笑一面躲,转眼已跑出一段。
却不曾想和另一匹马不期而遇,马上的人冷脸看着他,看得他心头一紧:“师兄?!”
廖云锋不说话,甩出一股绳,不知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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