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哥, 这我明白的,那遗嘱呢?”闵昱问。“现在想查遗嘱就只能从汇银入手了,但你出入汇银实在不方便, 用不用我去联系一下他们董事会的人,看看能不能查到些东西。”
梁梓谦长眸一偏,锐利眼波突然透出阵阵危光, 犹如原野上盯住猎物的赤狐, 狡黠危险, 气势逼人。
“汇银那些老家伙, 当初不知道吃了萧乾多少好处, 萧家倒了也没牵扯到他们半分。你去, 估摸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他恶狠狠地碾了碾牙根,颈静脉奋张发青。“如果萧乾真在遗嘱上动了手脚,那我妈这一辈子就算白和萧家较劲了,她不止是所托非人,简直可以说是瞎了眼。”
闵昱当时一愣,脑门发凉。他眼见梁梓谦脸色铁青,凶相毕现,以为他怒火终于到达顶点,这就要爆发出来了。
想也能想到了,两代人的恩怨,又数不清的鲜血铺路,那份遗嘱早已经不仅限于一笔财产那么简单。
它的存在,可以说是在这三十年铩羽泣血的惨败中,郭家、以及他姑姑郭薇这一生,唯一留存下来的一点实物了。
郭家与萧氏一门的恶斗,几十年永无宁日的纷争,以它开始,以它终结。
除了这个,郭家人再不能从长达三十年的败局中,找回任何一样东西了。
因此他哥看重这份遗嘱,无论出于任何一种原因和目的,无关手段是何阴暗,在闵昱看来那都是理所当然,应当应分的。
因为那是萧乾从郭家骗走的,因为那本身就属于他哥。
可是现在遗嘱下落不明,甚至连遗嘱本身的价值好像都变得模糊不清了,那试问他哥能不气能不急吗,这要换个人没准血都吐出来了。
然而这一次,聪敏机智能屈能伸的闵表少爷却真真猜错他哥了。
此时此刻,惹得他哥眼冒三丈火,愤懑填胸,脖子梗得像烈士上刑场似的最大原因;可不是那一沓可能价值六十亿美元的古早a4纸。
或许真应了顶梁柱不好当,真汉子难为,时不时还得体验一下哑巴吃黄连的崇高传统;像这种弃而不能,求而不得又无法宣之于口的难受滋味,想来只能由梁大总裁独自一人去慢慢消受了。
当然,还有更要紧的一件事,那也是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在他做掉萧澄悦,推倒萧家之后,悬在他心头时时刻刻敦促他、鼓动他去报仇,去争去斗的那把利刃,其实已经悄无声息一点一点地原地消磨成齑粉,太阳光一照便瞬间吹灰湮灭了。
没有了仇恨的刀子高悬心间,不会再像过去那些年,那些隐忍难挨的日子,每一天活得如同芒刺在背一般,不停地割据他的神经,逼着他不断前行,不许他停下脚步也不许顾念其他……
如今大仇得报,是不是就意味着,他现在可以放下过往了,可以卸下肩头的重担去做一些他非常想做也非常需要做的事了?
梁梓谦深切的感觉到,他心底那杆天枰已然是越来越倾向于一边了。
那一边没有那一纸遗嘱沉重诡谲,也没有盘根错节一环扣一环的家族利益;
———有的,就只是一个人而已。
***
“啊——嚏!”机舱左前排,一个还没拉帘子的座位上,严阁忽如其来打了个石破惊天的大喷嚏。
曹禺见状抽出一张纸递了过去,遂手撑椅面歪着身子,用蛮新鲜的眼神含笑打量了他一眼。“怎么,才起飞就有人想你了。”
严阁使劲擦揉鼻子,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句。“这不是想,是骂我呢……”
曹禺奇道。“骂你?”
“嗯,骂我。”
曹禺恍如问道得道,冲着严阁长长滴哦了一声,随即拿起本法语书也不管看得懂看不懂,反正二郎腿一翘,摇头晃脑的翻页看了起来。
严阁假装看不见他,也不接他话茬,甩开毛毯就要放倒睡觉。
谁知就在这时,曹二少突然高高地扬起头来,右手摊开连振三下,对着行李架就来了个诗兴大发。
“问世间情为何物,he f**k i do?!”
……七千米的爬升高度,法航257号航班;在机头头等舱一票旅客无比惊诧的注目礼赠与他俩,光天化日来了一场空前锻炼羞耻心的公开处刑后,只见严阁弱弱地闷声捂脸,众目睽睽之下一边默默拉上帘,一边用口型默念了十遍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然后翻身躺倒,火速拿毛毯把自个儿裹成了一颗粽子。
曹禺在他身后咔咔偷笑,伸手替他关了头顶的灯。
严阁躺在座位里,捂着嘴小声咳嗽。
忽而他低头一顿,手从嘴边缓缓撤了下来,原来是刚才,一抹鲜血尚带温度——‘噗’的一下,横喷在了他手心里。
***
入夜,伦敦。
夜空蒙蒙下起了小雨。
梁梓谦冒雨亲自带人找了一夜,找遍了所有可能供严阁藏身的地方,光是三井在伦敦的暂住地,他一晚上就去了三次。
然而严阁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无论他怎么找就是找不到一丁点的蛛丝马迹。
当然他没忘让人想办法去调机场当天的出境记录给他,可满满几百张的中国护照扫描件拿到手的时候,他却怎么也不肯相信。
既然的确是离开英国了,怎么会没有记录?!那他怎么走的,怎么走也不可能绕过海关,怎么走也不可能不用证件吧!
这会儿的梁梓谦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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