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桐说:“行侠仗义。”他也想找到芊芊,拖泥,不知道那两人怎么样了,但是他连他们的真名都不知道,找人更是无从谈起。
纪桐远远看着那个一头灰白乱发的老人,t恤的领口都磨成了黑色,他手上拿着一瓶二锅头,坐在河边发呆。纪桐从萧何处知道,一年前他短暂地出现过一次,拿了拆迁费以后就消失了,从不和任何人联系。方锦程用眼神安抚了一下纪桐,下车慢慢走了过去。
方锦程叫了一声:“许老师。”
那人像被蝎子蛰了一样跳起来,他脸上有一道极长的伤疤,毁了一整张脸,疤痕虬结,极为可怕:“你,你是谁?”
方锦程看着他的眼睛,就知道这个人的精神已经完全被摧毁了,只是一具皮囊,在苟延残喘而已:“我是杨莹的儿子,你还记得我吗?”
“杨,杨莹的儿子?哦,哦……”
“那天晚上的事情,我都看到了,你和芊芊把王继平骗到二食堂仓库,打晕了他,用他的相机拍下芊芊的裸照,然后栽赃嫁祸,把他杀了,说他是变态qiáng_jiān犯,是这样没错吧。”
方锦程的语气很平静,许豪杰却突然暴怒起来:“不是的!我没想杀他!他先攻击我的!他,他多管闲事!他算什么东西!”
“你知道吗,他没死,他活得好好的。”
“不可能!”许豪杰出离地愤怒了,“他毁了我,他凭什么还好好的!他死了!芊芊也死了,淇淇也死了!”
他突然又崩溃了:“淇淇啊,爸爸是畜生,爸爸对不起你……啊啊啊啊……”他跪在满是碎石的河岸上,一边扇自己耳光一边大哭,拿着酒瓶往脑袋上砸。方锦程看了他一会儿,转身走了。
方锦程上了车,两人都没说话,直到开出去很远,那种压抑的气氛才消失了一些。
“他已经疯了,就让他活着痛苦吧,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纪桐点点头,方锦程并没有真的受到侵害,但却因为周围人的误解,歧视,不宽容,而被伤害了那么多年,甚至到最后,是他自己在苛责自己。而被许豪杰侵犯的孩子们呢,当他们挣扎着在第一次伤害中幸存下来,还会受到社会和周围人的第二次伤害吗?
也有林文月,有萧何这样的人,在为不公平,不公正发出自己的呐喊,有这样的人,世界就还有希望。但是,已经造成的伤害不可挽回,淇淇还是死了,方锦程还是在自我怀疑和厌恶中,渡过了童年和少年时代。
“你的牺牲不是没有意义的,纪桐,许豪杰入狱十一年,不知道少了多少潜在受害者,他现在也无法再作恶,你真的很了不起。”方锦程说,“会越来越好的,像我总会遇到你一样,会越来越好的。”
王老师的案子宣判了,她丈夫的借款没有用于夫妻生活,王老师不需要承担债务,虽然共同财产还是只能分到一半,但已经是极大的好消息了。她丈夫据说打算提起申诉,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所有人都很高兴,王老师在家里请大家吃饭,很快他们也要离开这里,搬去拆迁安置房了。
其实还有很多事情没解决,但大概人生就是这样,在一波又一波的波涛中找到片刻安宁之地,稍作喘息,就已经很好。稍作休整,又要冲向茫茫大海。
吃完饭,王老师送大家出门,她逮到一个空挡,问方锦程:“那是真的吗?其实是许老师栽赃陷害了小王?”
“是真的,当时我年纪太小,不敢说。”方锦程把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他们就这个情况咨询过,唯一的人证周芊芊于前不久自杀,方锦程当时年纪又太小,证词不足以采信,翻案几乎无望,但是他们还是尽可能地把这个事情公布了出去,也算是为王继平做的最后一点事。
“我当时就觉得挺奇怪……那小姑娘明明经常出入许老师家……唉……小王真是个好人啊,相比之下,我觉得好惭愧,真是对不起他和淇淇。”
“周芊芊是我的发小,她自杀之前,给她奶奶发了大段大段的短信,忏悔这件事,但她当时情绪极其混乱,短信语焉不详,也没有办法作为证据。”林文月说,“方锦程你隔这么多年能说出来,真的也很了不起,当年你还那么小,应该被吓到了吧。”
方锦程说:“都过去了。”乘着黑夜,他悄悄拉住了纪桐的手。离开之前,他们回头看了一眼,破旧的苍凉的家属区,将和后面废弃的工厂一起,在新一天的阳光中化为齑粉,在它们之上,全新的世界将拔地而起。
方锦程挂了电话,无奈地对纪桐说:“物业管家说两拨人正好在门口遇到了,吵得不可开交。”
纪桐觉得一阵头疼:“那我们别回去了,正撞枪口上,就在这凑合一晚吧。”
说这话的时候,方锦程正好陪纪桐回他租的地方收拾东西。纪桐的石膏已经拆了,只能还不能久站。
方锦程环顾着这个不到十平方的方寸之地,天花板上还有水渍,满脸写着不乐意。
纪桐说:“得了吧你,小时候谁在垃圾堆里打蟑螂?省着点,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纪桐给他拿了自己的睡衣,方锦程勉强洗了澡,勉强爬上了床,背过身躺着。纪桐觉得他的样子特别好玩,不由心情大好,他也洗完澡,躺在方锦程身边,悄悄看他。
狭窄的床只有一米二,两个大男人几乎是手jiǎo_jiāo缠在一起,方锦程很自然地往纪桐怀里一靠,发现了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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