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睑垂下,眼珠忽动,思绪急转……
崔俣轻‘嗯’一声,似梦中惊醒,下意识伸动手脚伸展身体,却“啊”的痛呼出声,动作僵硬,反射性的弯腰去抚摸伤腿——就像刚刚睡醒的人忘了腿上有伤,疼的呲牙咧嘴。
偏偏这时候注意到脚边藤球,以及刚刚跑到身边的胖娃娃。他要面子,强忍住痛意,试图朝胖娃娃露出个微笑,神色颇为狰狞,相当生动。
胖娃娃被他吓的倒退了一步。
崔俣‘嘶嘶’倒抽两口凉气,额头现出一层薄汗,终于缓过劲来,捡起地上圆球,笑容温暖和煦:“这是你的藤球?”
他五感几乎调整到最灵敏,似乎能感觉到房间内的人正挨着窗,手执兵器,眸带凌厉杀气……
胖娃娃着竹色绸衫,唇红齿白十分可爱,正是之前见到过的小少爷。
长的好看的人就是占便宜,不再面色狰狞,温柔微笑的崔俣气质简直出尘至极,眉间一点红痣尤为生动,观之可亲。胖娃娃呆呆的歪了头,半晌蹦出一句话:“哥哥真好看!”
崔俣微笑:“你也很可爱。”
小少爷脸有些红,小手背到身后:“哥哥是不是被我的球砸醒了?对不住呀,球滚的太快,我没追上。”
好孩子真乖,配合的真好!
崔俣招手让小少爷过来,把球放到他的小胖手上,刮了刮他鼻尖:“没关系,哥哥晚上可以补眠。”
“嗯……我大哥也说,反正雨大干不了别的,正好睡觉……”小少爷抱着球,看到崔俣膝下的伤,想起了什么,“你要多多的睡觉觉哟,这样才能快快好。”
大概是他哥哥如此安慰他,他记住了,认为所有伤病只要多睡觉就能好。
崔俣摸了摸他的头:“多谢你提醒,我会注意的。”
“哥哥眉心的红痣是真的么?我能摸摸么?”小少爷好奇又期待的看着崔俣,好像这个念头产生很久,终于鼓起勇气问了出来。
崔俣精神一直未泄,感觉到来自窗边的杀意减少,乐的跟小孩瞎聊:“好啊。”
膝盖有伤,抱人不便,他弯身低头让小孩摸。
“平的,温温的……不像家里姐姐们,是凸起来的,凉凉的。”小少爷摸完红痣,一脸满足,觉得这个大哥哥真好,长的好看,人也温柔,还肯让他摸摸呢!必须要交朋友!“我叫温书忱,我大哥叫温书权,大哥哥叫什么?”
“崔俣。”崔俣一边说话,一边觉得这两个名字耳熟,仿佛在哪里听过……
“原来是崔哥哥呀!”
“嗯。”
“那崔哥哥有没有喝姜汤?我哥哥说,病了就要喝姜汤……”
许是雨天没处玩,身边没同龄玩伴,哥哥生病也不敢吵,遇到一个感觉亲切的人话就多了起来,温书忱小朋友聊兴相当好。
崔俣注意力大半都在身边窗上,直到危险的感觉消失,他才有空注意面前的小人,听他一口一个我大哥,话中大半嫌弃哥哥管他,神态言语间的依恋却不少……崔俣慢慢懂了,大概是因为太过担心亲人,无所适从,内心紧张,小孩的话才这么多。
是个懂事的孩子。
等等,姓温,温书权的弟弟……难道这孩子是上辈子温书权夭折的胞弟!
崔俣思绪急转。
上辈子冷心冷情,对外界不甚关心,知道的事不多,温书权这个名字,他却是知道的!
温书权此人外界评价极为矛盾,有人说他谦雅才高,有魏晋士人遗风,有人说他狼心狗肺,冷血冷情。概因此人出生显贵,乃是太原温氏嫡枝长房嫡长子,天资不凡,一岁握笔三岁成诗,性敦纯谦雅,前程大好。偏偏在十八岁这年性情大变,不再笑不再温和,入朝堂经营人脉,权力渐大时,竟杀继母亲子,乃至继母全家。因其手段太好,旁人就算知道是他,也无法究责。相传曾有人质问,他只冷笑:怎么就容她杀我弟,我不能杀她亲人了!
温书权亲母生有两子,生幼子时难产而亡,其父三年后续弦,继妻进门有喜,十月后得子。俗话说有后娘就有了后爹,温家后宅定有龃龉,谁都能猜到。温书权胞弟夭折,多半也是亡于继母之手,但继母之子也是血亲,一个爹生的,温书权报仇把他也杀了,世人谈及多是指责,不能原谅。偏温书权背着这样骂名,还能在朝堂混的风生水起,端的是人才!
崔俣眼眸微动:“你家乡……可是太原?”
“是呀,崔哥哥怎么知道!”温书忱眼睛睁圆,一脸惊讶。
“你没有亲生姐妹,只有个小弟弟,不过跟你不是一个娘生的?”
“嗯,我娘去世了,生我的时候……”温书忱对于娘亲没有记忆,只难过了一瞬,“崔哥哥怎么又知道!”
崔俣嘴角微扬,点点他的鼻尖:“因为崔哥哥会卜卦呀。”
“原来崔哥哥有这等本事!”温书忱赶紧放下藤球,躬身端端正正行个礼,“书忱刚刚放肆了。”
当世对于玄学很是推崇尊敬,东都城中贵族甚至愿意拜入名门习术,可惜不管道家还是佛家,有大本事的人多隐而不出,世人想拜少有门路,外面能找到的除了江湖骗子,便是懂些小术之人。
连小孩都听到了都有这等反应……
崔俣刚刚只是开玩笑,现下突然觉得,自己那个金手指……挺有用。
而且之前他一直冥思苦想,想不出什么还债之法,现在灵感突发,他觉得他可以做一件很厉害的事——帮杨暄构建班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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