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将晚的天色,彦一跟晃一道了再见。
电车快要到站的时候雪又开始飘起来。出了电车站,彦一慢吞吞的往出租屋走。这段路其实并不长,彦一却觉得自己走了很久很久。两条腿就像是灌了铅一样,心绪也是散漫而慵懒。抬眼看那从空中落下的雪花,一片片用美丽的姿态落下,却只是在地上化作一小团湿痕。这个世界如此虚幻,一切存在的意义都不过只是会了湮灭与消失。那么用力的上学是为了什么,那么用力的活着又是为了什么?这个世界恐怕并没有人在意自己到底是怎么努力的活着。就算是自己突然死去,恐怕也只是让西园寺家再多办一场豪华的葬礼。
心意就这样迷乱着,一条粗壮的胳膊扼住了彦一的脖子,他还没来得及喊,便被一块湿腻的手帕捂住了嘴。刺鼻的气味直冲脑门,他想力用咳嗽一声,刺激的气味又直冲喉管熏得涕泪交流,用力挣扎了几下,便渐渐感觉不到什么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醒来,彦一睁开眼发现自己被捆绑在一张摇晃的木椅上,手脚快要冻僵了,但凡想动一动,木椅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这间空旷冰冷又漆黑的屋子里,这声音犹为刺耳。他舔着干涩的嘴唇吞了口唾沫,胃里被吞咽带起了强烈的恶心感,想吐又吐不出来,喉咙和食道泛起火灼般得痛感。大约是□□类药物的后遗症。彦一忍痛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从屋子的空旷程度来看,这里大概是个废弃的大楼。没有光透进来,也许已经远离了市区,在人迹罕至的地方。看来这次是真的被绑架了。想起去年刚到东京的时候发生过的事情,彦一微微悚然。还以为那之后,那些人已经知难而退,没想到时隔了大半年,同样的事又再发生。
那时候,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野岛都恰好在自己身边。而这次……
想不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想起野岛。彦一自嘲的笑了笑,看来好运气是不会一直降临。也不知道绑架者的目的是钱还是仇。如果是钱的话,希望那个价码不要太夸张。如果是仇的话……
彦一打了个寒噤,身体的哆嗦,让僵硬的手腕感觉到被绳子紧勒的刺痛。
建筑的外边传来汽车马达的声音。不管愿不愿意,马上要与绑架自己的人面对面了。彦一呼吸着冰凉的空气,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但愿他们还没有那么快想要撕票。
“先生,您来了。”房子外传来男人低沉的问侯。
“嗯。”对方答应着,陈旧的门被推开,手持应急灯的光线照亮了不大的一块地方。透过光线,彦一看到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向自己走过来。其中一个人的身形,有些熟悉。
“原来,您已经醒了。”中川走到面前的时候,彦一瞇着眼睛怀疑自己看错。
“失礼了,彦一少爷,用这样的方式请您过来。”中川显然看透了他的想法,又搬来一张椅子在彦一的眼前坐下。他身边的人将应急照明灯挂在墙上。彦一看着那个人,竟也觉得眼熟。想了又想,猛然发现,去年几次看到出现在自己周围的那个可疑的面孔就是他……
他吃惊地看着中川。眼前的中川和之前的中川明明拥有相同的五官,却不再像从前那样温和谨慎。他的眼里还是有笑意的,这笑阴亵而森冷,让人感觉到彻骨的寒冷。
“中川……先生……”彦一哑着嗓子,“真的是你吗?”
“确实是我呢。”中川点了一支烟。彦一被熏得低声咳嗽。
“您……为什么……要这样。”
“您觉得是为了什么呢彦一少爷?”中川吐着烟圈,轻笑,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彦一。
“钱?”若说仇,彦一实在是不了解中川会跟西园寺家有什么仇怨。父亲一向对他信赖有嘉。
中川看着手中香烟微弱的光,“彦一少爷,其实我是在帮您。您知道,会长他是一个薄情到几近无情的人。因为薰的事,他放弃了晃一少爷。又因为骨髓的事情,他冷落了千代夫人和贵一。现在他的身边只有您了,但谁有知道您什么时候会成为下一个被放弃的呢?所以,不如我们来做一个测试。金额已经通过邮件发到了会长的手机上,时间我只给了他24小时。现在我们一起来等这个结果吧。”
“中川叔叔,您知道我最佩服您什么吗?无论多么无耻不堪的事,您总能给他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一个新的声音突然加入。彦一和中川都有些吃惊。
一个瘦削矫健的身影踹翻了中川留在门口的下属,走进应急照明灯的光圈里。
“薰,你来了。真是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没想到你竟然会找到这里。还是说,你依旧像只蟑螂那样,活动在彦一少爷的周围?”
彦一怔怔然。
穿着黑色夹克的提着棒球棍的野岛撩起额头那些因刚才小试牛刀而凌乱的头发,看了一眼被绑在椅子上的彦一,眼里露出淡淡不屑。彦一全身血液的流速开始加快,心脏扑咚乱跳不止,像是要从口腔里蹦出来。见到野岛,无论是什么样的场合,自己还是会失态。这种感觉虽然让人讨厌,心底里却又浮起小小的兴奋。他还是他,虽然憔悴了许多,却也仍然冷酷、狡猾、刻薄的野岛薰。
该问声好吗?彦一迟疑不决。
野岛移过视线看着中川,“中川叔叔,想找到你并不难。想不到你最终还是做出这样的蠢事。”
“难得你做的事情就不愚蠢了吗?你是想来救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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