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三刻,烈日当空。尺青立于瞭望楼上,逆着光,未披盔甲。
于是,两军对垒时,虞舒曜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他,那晚出现在沙丘上的人,那人是尺青。
他仍带着一顶青黑斗笠。
虞舒曜举起军旗,尺青手持鼓杵。毫不疑问,两人是各自阵营的绝对决策者。这场战争,是两军的对垒,也是两人的对弈。
尺青率先擂鼓,开战。
竘弋军闻鼓列阵,车兵置于前冲锋,其余士兵作为两翼和后卫,整个阵型呈“凸”字分布,是为锥行阵。
虞舒曜挥动右手军旗。
瞬间,曜军变换阵型,前后拉开,两翼在前,后有后卫,步兵、车兵、骑兵有序分布, 呈“凹”字,是为雁形阵。
好的锥行阵会如长剑般锋利,车兵好似剑锋,两翼与后卫好似剑身,直直刺入敌军阵型,从三面给敌军以重创。
竘弋军的车兵在前自然锐不可当,在加之两侧的精锐士兵,的确如一把长剑般划开了曜军的防线,但虞舒曜很快发现了此阵的破绽——尺青在后卫的位置上仅留有一些步兵。
于是,虞舒曜挥动军旗,令雁形阵的两翼士兵快速包围竘弋军的后部,从锥行阵的薄弱之处进攻。
大战愈演愈烈,两军的将士没有一丝退缩之意,那愈大愈急的鼓点像是敲打在他们的肌体之上,一种原始且崇高的使命感由此觉醒。
灵魂已震荡,热血怎能凉。
“杀——”
“冲啊!”
一时间,嘶吼,咆哮,轰鸣,哀嚎……
透过这些,立于高处的两位决策者能够清楚地听到还有破碎的声音。
黄沙漫天的战场是个巨大棋盘,而每位将士的性命是透明又易碎的琉璃棋子,谁输谁赢,谁死谁生,皆由虞舒曜和尺青定夺。
他们即是旁观者又是局内人,发号施令的同时也在杀人害命。
只要胜负未分,棋局就永远不会停止,那些“琉璃棋子”就会不可避免地破碎,而尖锐的碎片扎进下棋人的手指,顿时血肉迷糊。
接着,十指连心。两人感同身受。
终于,雨势渐渐转大的时候,战争结束了。
锥行阵被破,尺青先撤了兵。
☆、故人
方才的厮杀换来了此刻的狂欢,曜国的将士们抬手抹去脸上沾染着的雨露和鲜血,这两者混合之后而成的浅红液体从他们的指尖滴落在被雨打湿的沙地之上。
“殿下,我们胜了!”他们举起手中的兵器,肆意欢呼。
虞舒曜的眉头方能稍稍松开,他仰头,让干净的雨滴打在他的面上,再缓缓流下。
这场雨来得正好。雨水大度地将自己混入鲜血当中,让本该猩红渗人的血迹被稀释了三分,如此一来,便能让人暂时遗忘那股弥漫在战场之上的令人生呕的血腥味。
入夜,庆功宴上,忽有一名士兵入帐禀事。
“殿下,账外有人求见。”
虞舒曜手中动作一顿,“那人头戴斗笠?”
“这倒没有,是位样貌清俊的公子。”
清俊?虞舒曜一时不知这个词是否与尺青符合,他试图忆起尺青未带斗笠的模样,可脑中浮现的只是些模糊的轮廓。这时他才惊觉,他竟记不得尺青的容貌。
只知,尺青长得不似那人。
“让他进来。”
片刻后,一名身形削瘦、公子装扮的人走了进来。
“参见殿下。”那人的头垂着,好似有意不让人看清模样。
虞舒曜起身,走到那人面前。
“头扬起来。”他的话里有不容人反抗的压迫感。
那人却噗嗤一笑,猛地将头抬起,“义兄果然认不出我。”
声音清脆宛转,原来是位扮作公子哥的姑娘。
虞舒曜稍稍讶异之后,便也打趣地回答道:“我的义妹是女娇娥,可不是你这般的男儿郎。”
“哼,真是一点便宜都不让我占呢。”顾浅莞无奈地耸耸肩。
“殿下,这位是?”账内的一众将士都好奇极了,出征竘弋之前他们就听闻殿下刚刚迎娶了太子妃,莫非眼前这位男扮女装的姑娘就是?
“我的义妹。”虞舒曜回答得坦然。之前他们约定过,在人后以兄妹相称,军队里的将士们都未曾见过顾浅莞真容,自然不知眼前这位姑娘会是太子妃。
虞舒曜对将士们交代了一番,便带着顾浅莞出了大帐。两人来到一片偏僻处。
“前线如此危险,你又是女儿身,为何要涉险到此?”
此时的虞舒曜俨然一副兄长教训顽皮小妹的模样。
他见顾浅莞踌躇不已,不由地猜想:“都城局势有变?”
“没有没有!”她连忙摆手,怕虞舒曜多想。“恭亲王一系虽蠢蠢欲动,但受日曜帝和虞凄辰牵制着,朝野大抵上是稳定的。”
她的头又低了下来,欲言又止:“其实我这次来……”
“今雨可不在我这。”
听到那人的名字,顾浅莞一下子抬头,便看到虞舒曜嘴角正噙着笑。
“看来你真是为他而来。”
顾浅莞知道她那义兄又在调笑自己了,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他说中的,正是自己的心事。
“咳咳,既然被你识破,我就实话实说了。自那次大婚之后,今雨那家伙再也没来找过我,我原想着他或许在和我怄气,我也就不急,可半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出现,我怕他把我忘了,便来你这寻他。”
“这半年以来,我也从未见过他。”虞舒曜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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