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无意心下哂笑,
“老爷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您这样的内家功夫,想逃出去可不难啊。”虽听到老人这样说,晏无意却并未放松下心神,他定了定神,试探着问道:“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人老了,在哪里过不是混日子呢?依老朽所见,这里有吃有喝,倒是比外面来的好。” 老人抚着胸口,嗓音嘶哑低沉:“倒是小兄弟你,看上去才是内力高强,怎也会到这里来?”
“唉,一时不察遭人暗算了。” 晏无意摇头自嘲道:“出来混江湖也有个几年了,却还是遭了埋伏,强撑着逃到这里的。没想到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哼,江湖不就是这样的吗,打打杀杀不求安稳。” 老头冷哼了一声,瞄了一眼面前年轻男人的神色,又补充道:“你也是真倒霉,竟会被带到这种鬼地方。老朽劝你也别想着逃了,不如好好安生待着。别人让你吃什么就吃什么,别生事端。”
“为何?” 晏无意皱眉问道,同时他借着不甚明晰的月光看着老者,那张满是风霜皱纹的脸上充斥着一种道不清说不明的意味,似是绝望又似是充满希望。
“我问你,你觉得恭王如何?” 老人压低了声音问道。
这样的问题实在不好回答,男人笑着避重就轻地回道:“那可是为民着想的仁王啊,素有贤名在外的。”
“仁王?” 老头听到这词,极为讽刺地嗤笑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若是他都能被称为仁王,那前朝殇帝岂不是千古明君了?”
为何要拿前朝殇王做比?晏无意隐晦地扫了老人一眼,见他说完之后也抬起了眼望向自己,那浑浊的双眼中精光一闪,便知此事绝不简单。男人笑道:“那老爷子以为如何?前几年北地大旱,恭王赈灾救百姓的功绩总不应是吹得吧。”
“哈哈哈,我就明白告诉你,这地方便是仁王卫从容建立的。” 老头抚掌大笑道:“好叫你知道,你所谓的贤名私下里是个什么勾当。”
他的笑声虽嘶哑,但声音也不似刚才那般刻意压低了。外面突然传来几阵低低的细琐声音,晏无意警觉地望了一眼,见是守卫翻身才放下心来。
“别疑神疑鬼的,这里是废墟,没有人会花费大精力看守的。” 老头不屑地指着地上另外几个人道:“你可知晓这房间里的人是有何用途的?”
“我......不知,但总归应该不会是人命勾当吧。”晏无意心里千回百转,面上却显露出了一副懵懂的惶恐模样,看上去倒是比他实际年龄小了一些。
“你也闯荡江湖几年了,怎的还会如此天真?” 老人站了一会儿便觉得没有余力了,他又慢慢靠坐回去,有气无力地说道:“前一阵子,恭王那厮不知怎的经历了一场恶战,被人砍下一条胳膊来,只是那群灰衣人带着他回到这筑地不到两天,你猜怎么着?那断掉的胳膊竟然又好好的安回去了,甚至还活动自如。老朽活了这大半世,可从未见过此等奇事。”
听到此处,晏无意一惊,皱眉暗自思考之后心里蓦然有了个猜测,但他仍是打定主意装傻到底:“那能说明什么?也许是吉人自有天相。”
“愚钝!老朽说了这样多,你怎的还不明白?能这样快好起来,定是用了什么奇药,而这房间里的人,定都是替他试药的!” 老人气急,重重咳了几声。咳嗽声惊到了外面守夜的人,门被咚咚拍了两下,一个守卫凶狠地叫道:“咳什么咳!个老不死!”
守卫骂骂咧咧地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没过一会儿外面又传来他高高低低的鼾声。但晏无意却清楚地在老人眼中看到了一丝杀意划过,甚至还能感觉到一丝内力在老头的指尖聚起,之后又立马消散下去。
实在是真人不露相,晏无意靠着墙壁坐了下来,他舒展开紧绷的身体,轻声问道:“我明日也要去试药吗?”
“应该是明晚,试药的总是半夜来要人。” 老人见他丝毫不在意的模样,冷笑道:“你知道我为何不逃吗?那鬼面的能耐不是你能想到的,恭王的武功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老朽看你还有点功夫底子,年轻人还是不要拿自己的命丢着玩比较好。”
“多谢老先生提点。” 晏无意勾起唇角,笑意却没有达到眼里。此时已快接近天亮了,房间里不知是谁的伤口溃烂出脓,散发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晏无意暗自摒住呼吸,站起身四处望了望,找了个上风口。
老人看了以后,不无恶意地说道:“你莫要嫌弃他们,明晚过后你也会这样全身溃烂。” 说罢他捞起宽大的衣袖,裸1露出来的皮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溃烂之后留下的疤痕。
晏无意瞥了一眼那惨不忍睹的胳膊,心里暗自哂了一声却不再说话,他阖上双目,仔细调息休息起来。
天光半亮,晨星逐渐退去。第二日必然有一场恶战在等他。
同样的夜,沙漠另一侧。青年伸手摸了摸面前粗糙的木牌,那上面用刀刻了三个遒劲的大字——三千镇,他并未多言语,动作敏捷地越过那牌子从镇边的围墙翻了进去,落地如鸿毛一般轻盈,一个人也没有惊扰到。借着月光看去,那青年身着一身浅蓝短袍,长相温文尔雅,身形高挑瘦削,端的是一副文弱公子样貌,只是不知为何会流落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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