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他意料的,他问题一出口,张良竟一改常态,异常痛快的点了头,道:“成交!”短短两个字被他说的掷地有声,眉间越发冷然。
他清楚的明白,这两个字一出口,他将离那靛蓝色的世界越来越远,融入那战火纷飞硝烟无声的世界里来。
但是,那又如何?
青年脸上又浮起桀骜的神色,父亲做到的,他会做到,父亲没有做到的,他也终将会做到。
父亲去的急,他的期望,他来不及说出口,从前张良也不明白,但现在,这一刻,在父亲曾经坐过的地方,在昏黄暧昧的灯光下,他突然了悟,父亲是真心热爱着这份也许不可以叫做职业的事业,也许这里残酷,但是真实;也许这里暴力,但是热血。
这里有别处没有的快意情仇,生与死的的转换,血和肉的交织,纯粹的武力,纯粹的智慧,涉及生命的赌博,简直是…光想着,就令人热血沸腾。
李斯站起身,端起红酒微笑:“张先生,合作愉快。”
张良亦微笑,碰杯道:“李政委,多多关照。”
就算前面是荆棘是陷阱,他也会面不改色的跨过去。
此时,刚刚十点。
相较于张良这一边的觥筹交错,鼎沸人声,颜路这边却甚是安静——因为他睡着了,一片黑暗的屋子里,只有他略显絮乱的呼吸声。
他睡的并不安稳,才刚刚睡着不久,就已经做了梦,眼前像是断片一般的闪过许多画面,但无一例外的,全是极刺目的红色,刺的眼睛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真切。
于是只能听声音——
“师兄,良又闯祸了,大师兄要找过来啦!你赶紧替我…啊!他来啦!“
“师兄。”
“子房!子房!你出来!子路,这小子欠收拾,你不要老护着他,他都多大了?还捉毛毛虫放在我被子里,你说说,这是师叔该干的事吗!”
“子房还小…”
“还小!都十一了,都是你惯的!”
“我…”
“大师兄,你不要怪师兄了,谁叫你一天板着个脸,我就是想看看你别的表情…”
“你!”
“好啦好啦……”
“子房,教导弟子时,不要有那么多表情,私下怎样都好,但是课堂上不得胡闹,知道了么?”
“师兄,知道啦~”
“好了,去吧。”
“良哪也不去,就陪着师兄。”
“子房,你终于长大了,安安稳稳的在儒家不好么?”
“师兄…这些年来,我一直没忘记我爹…我努力习文习武,就是为了这一天。”
“你…真的想好了么。”
“恩。”
“那…随你吧。”
“对不起,师兄。”
几个片段都极不连贯,只有只言片语,人也看不真切,但他好似非常熟悉,可以清醒的想到那个子房在成长,因此他很开心。
不过颜路却想醒来了,他不想再听了,因为他的心开始揪疼,他本能的想要逃避。
……可是没有用,就好似被魇住了一般,挣脱不得。
于是他听到了下一个片段,这个片段比前几个都要清晰的多,几乎要看的清脸——
“师兄…良走了。”披散着头发的青年牵着马,看着儒服青年。
“你…要小心。”儒服青年理了理马,呐呐的回了一句。
“我走了以后,你要小心,多劝着大师兄,他…脾气急,伤身。”披发青年盯着儒服青年的手,交代道。
“会的。”儒服青年顿了一会,补充道:“你也…保重。”
披发青年忍不住笑了:“知道啦师兄,你都说了几遍了。”
儒服青年默默无言,好一会儿,才抬头,看着披发青年的眼睛:“可是我总感觉不够。”
披发青年别过脸去,突然转过来伸手抱住儒服青年,脸埋在他的颈窝:“师兄,保重。”然后抬头,嘴唇在青年额头蹭了一下,转身就走,骑着马,一会儿就只余尘嚣。
儒服青年久久站在那里,望到那烟土都消失不见,才伸手摸了摸额头,良久无言。
之后画面猛的切换了,突兀的没有一丝犹豫,才刚刚有些消散的火光一下就占据了全部视线,耳边的声音极嘈杂,叫喊声连成一片,他又听到了刚刚那个儒服青年的声音,但这次感觉老了很多,格外暗哑,格外低沉,透过无数的杂音穿透过来,带着精疲力竭的苍凉:“师兄,此次毕竟是我方理亏,你…认错又何妨……何必累得庄内……”他忽然闭口不言了,只是遮挡视线的火光忽然动了起来,跳跃着歪斜着,透明灵动的,颜路甚至都可以听到燃烧着的噼啪声,闻到那浓浓的黑灰味,好似有无数灰烬从那明灭的火焰中飞到天际,随着风升到看不真切的苍穹,就像是无数精灵的舞蹈,寂灭又欢愉的。
然后只余了残桓断壁。
接着一个绿袍男子接话了,声音带着些颓搪,却依旧具有不容忽视的坚定:“我,不会认错,也不能认错,这关系到小圣贤庄上下的声誉,以及命运。”他的声音忽然严厉起来,疾风骤雨般的:“而且,此事是张子房造的祸患,他早已不是小圣贤庄的三当家,凭什么让我们替他担责,让成千弟子替他担责!”
火焰中一声巨响,像是在响应什么,被烧了半日的楼阁终是支持不住轰隆倒地,扬起半边烟尘,滚滚的热浪扑面而来,但二人谁都没有躲,也没有说话。
良久,才听儒服青年一声长叹:“此事,终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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