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沅向来喜欢看林子清笑起来的样子,这次也不例外。他满意地接受了这个称谓,又问:“如今是我年长还是你年长?”
林子清一摊手,十分实诚地回答:“子清也不知。”
他不想与李沅讨论年龄的问题。因论起来,如今似乎是他要长于李沅……如今他已至中年,再过几年便会生出华发,可李沅却还在精力最好的时期。这样看来,他与李沅的距离似乎更遥远了些。
想到此处,林子清心中添了几分苦涩,又听见李沅叫他一声“澄之”。
他仰起头,对着李沅恳求:“子清想听您叫子清之名。”之前李沅为尊,习惯了喊他的名字。如今他们二人已说好以同辈论交,直呼其名就显得极为失礼。可就林子清现在的身份而言,除却李沅,再无人能称他名。他想要李沅对他,与其他人皆不同,也算是给他留了点念想。
李沅无奈,只能迁就他:“好,子清。”接着又与他说了些话。林子清侧耳倾听,不时向窗外望去,只觉千里月华开,清辉洒满天地,正应和着一室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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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月华开——骆宾王《望月有所思》
第10章
无论何事,一旦步入了正轨,日子便过得飞快。
李沅安心在京中住了下来,隔几日进宫一次,架不住李濂的请求,偶尔也往东宫去教太子骑射。
林子清每日入东宫崇文馆为太子讲学三个时辰,晚上回永昌坊内,下棋也好、谈论诗赋也罢,总是同李沅一起。没过几天,林子清就从东跨院搬到了主院。他五日一休,到了休沐日,李沅通常会带他出门看看。两月之期快到头时,林子清绝口不提回陵州之事,仿佛要一直这样过下去一般。
可嘉平四年的初夏,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季节。
五月初三,往豫州详查屯田一事的工部主事于豫州城外遇害,郎中重伤至今未醒,随行侍卫十不存一。
帝大怒,诏群臣入太极殿议事,捶案曰:“今日可杀朝廷官员,明日岂非反乎?”,责令大理寺严查,并下旨停豫州刺史黄维之官职爵位,押解回京。诸事暂由别驾、司马代理。
五月初四,擢中书舍人赵诺为豫州刺史,令即刻赴任。
五月十九,豫州刺史赵诺上书,列黄维二十四条罪名,系豫州官吏军民与之勾结者七十八人于狱,斩一百三十人于市。
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于帝王的雷霆手段——莫要说这事全是赵诺办下的,若是没有皇帝的授意,赵诺有几个胆子敢这样行事
只除了居在永昌坊内,不管朝中诸事的林子清,他如今是闲职,这些风云际会皆与他无关。李沅听闻后,倒是笑了笑,赞道:“合该如此。”他与李濂为同胞兄弟,连想法都颇为类似。什么法不责众,互相勾结欺上瞒下之辈,就该这般处置,何须在意虚名!
这把大火,最终还是烧到了隔岸观火的两人身上。
六月初七,诏谕,复太子太傅林子清为尚书省右仆射,加金紫光禄大夫、河南道黜陟使,巡察百官,举其善恶。
李沅对此倒是没有太大意见,他觉得大丈夫就该建功立业,林子清正值壮年,总领一个闲职算什么事。若不是这次有旨意下来,等林子清讲完学后,李沅都想去替他去求个官职了。
令李沅没想到的是,李濂竟然想让他掺和进去,还特意出宫来劝说他:“阿兄就帮我一次吧。”
李沅对他不假辞色地说道:“我还在孝期呢,若不是念着你,早该去父母墓前结庐而住了。”
李濂凑近些,仰着脸问:“能夺情不?”
“为母亲守孝你也敢夺情?”李沅眼睛一瞪,“阿娘白疼你了。”
李濂自知理亏,小声地说:“这不是没人可用了嘛。国事当前,阿娘必不会怪罪的。”
李沅冷笑两声:“无人可用?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不信。”真当他不知世事么,这些年,李濂擢拔了多少人,再加上开科取士,怎么可能无人可用。
“信啊,这话多可信呀。”见李沅神色不对,他才收敛了嬉笑的表情,正色道,“军中派谁去,都派不如阿兄放心。”
“你倒是心大。就不怕我有了兵权之后,再对你不利?”
李濂近乎哀怨地看着李沅:“我早说过信您,您就答应了吧。”
他觉得自己就差抱着李沅的手臂哀嚎了,可无论他怎么劝,李沅皆无动于衷,不肯松口。
“阿兄真不愿去,”李濂失落地道,“那便算了,我也不打扰兄长了。”说完就要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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