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一边推开后面马车的门,里头有三人一坐两躺。坐着的半大少女唇红齿白,却是将一头青丝高束,着一身束袖男装,正用水囊给昏迷的两人喂水。
那昏迷的两个人一大一小,大的身形颀长面容枯槁,小的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俱都狼狈糟糕。薛蝉衣心头直跳,伸手拨开小少年脸上乱发,才认出这果真是谢离。
数日不见,本来就不胖的谢离瘦了一大圈,脸上和手臂都有碰撞淤青和擦伤痕迹,露在被褥外的两只脚没穿鞋,刚被那男装打扮的小姑娘挑了水泡,看起来凄惨得很。
薛蝉衣心疼得很,又不敢去贸然抱他免得触及伤处,好在小姑娘放下了水囊,低声开口:“他没有大碍,只是太累了又有些发热,已经服下药丸,睡一宿便没事了。”
她的年纪跟谢离差不多大,只是女孩儿发育往往要早些,看着便显身量细长,一双柳叶眉下横着杏子眼,不施粉黛,干净又明丽,说起话来条理清晰,非一般大家可教养出来。
然而薛蝉衣此刻无暇多想,只当她是随陆鸣渊前来的三昧书院门人,将心思都放在了谢离身上,压低了声音怕惊扰他休憩:“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鸣渊道:“外头人多眼杂,此事说来话长。”
薛蝉衣会意,亲手抱起了谢离,道:“三位长途跋涉一路辛苦,先请进来喝杯热茶吧。”
热茶还没沏好,客厅里已经满座。
玄素和恒远得了消息便在此等候,当今武林白道内最有前途的几个年轻人在此聚首,互看了几眼,最终还是玄素先笑了起来。
“此次问禅山一役,曲先生与楚门主相助我等良多,贫道在此先谢过三昧书院与百鬼门的义举支持!”
他用冰冷的面具遮去半张残容,本该是冷硬得不近人情,却因为这一个微笑显出春晖化白雪的暖意,纵然娇蛮如秦兰裳,对着这样的笑脸人也无脾气可发,破天荒地对他温柔一笑。
陆鸣渊见状将折扇一合,不着痕迹地轻咳一声。
六人落座,薛蝉衣吩咐弟子把守门外不得有人误闯窃听,这才打开了话匣子:“陆公子,你们是在哪里遇见了阿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实我也不知道其中究竟,发现谢少庄主他们的另有其人。”陆鸣渊看向那男装打扮的小姑娘,“阿如,你来讲。”
阿如抬起头,整理了一下思路:“昨天傍晚,我们在离此百里开外的城镇落脚,陆公子和秦姑娘去采买东西,我一个人无所事事便在街上闲逛……”
小地方的城镇自然没有大市热闹,阿如走了一阵便觉无聊,正准备回客栈休憩,却因为人生地不熟误入了贫者巷,看到里面有乞儿在打架。
准确地说,是几个年少的乞丐合伙围攻一个比他们都要小的孩子。
阿如年纪不大,眼力却好,一眼就看出端倪——比起那些手持破砖烂木棍一通乱打的乞丐,那小少年虽手无寸铁,出手却很有章法,只可惜精神头不好,气力也不足,再加上不肯下重手,僵持之后便渐渐吃了亏。
她听着那些叫骂,知道这些乞儿是看这孩子孤身一人,却做日头工赚了点银钱,便起了夺财的心思,当即柳眉一皱,踢起根木棍就动了手。
阿如从小学武,却没跟人打过架,因为她所生长的地方虽没有人如何爱护她,却更没有人胆敢欺凌她,这般亲自上手打人还是破天荒头一遭。这些平时就混不吝的乞儿见到有人胆敢插足好事,又看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顿时更不客气。
然而污言秽语也好、七手八脚也罢,最终都被一棍子打得抱头鼠窜,等到阿如脸不红气不喘地丢了棍子,回头就见那蓬头垢面的小少年蹲在地上,一枚枚捡着铜板。
对方的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大,女孩子又大多心地柔软,纵然阿如披上男儿衣着也很见不得这样的事情,便取了二两银子,蹲下来递到他面前,轻声道:“别捡了,这个给你。”
小少年抬起头,脏兮兮的脸上只有一双大眼睛明亮如旧,却是轻轻推开她的手,摇头道:“谢谢,我有这些就够了。”
阿如感受到那只手的温度不同寻常,可到底萍水相逢,她被人拒了好意也不再多说,看着对方一步三晃出了巷子,自己转身走了几步,又赶了上去。
那小少年像是害怕被人跟踪,一路上都挑人流混杂的地方挤,不仅左拐右转还时不时地回头观察,叫阿如跟得像做贼一般。好不容易看着他向城中唯一一家医馆走去,结果人还没进门就先倒下了。
店里的伙计急忙出来看,阿如倒是不意外,那小少年发着高热,又气力虚耗,勉强走了这一路直到现在才倒下,已经是全靠毅力在支撑了。
药铺虽然济世救人,到底还是开门做生意的,阿如上前替这少年给了二两银子的诊费药钱,看着大夫进屋诊治,这才跟伙计打听起来。
伙计看她年纪也不大,并未起什么防备心思,三两下便把来龙去脉说了明白——原来这少年也是今日一早才到这里的,来时还带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身上好几处利器造成的伤口。他说那是自己的兄长,本来是背井离乡想来此做点生意糊口,不想在路上遇到劫匪,求大夫救命。
然而他身上没带够银钱,付了诊费后已经无钱抓药,大夫本来看他可怜都准备施善心,却没想到这半大的孩子倔得很,跟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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