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地面湿淋淋的,十里长街尚且灯火通明,士兵来去寻找可能存在的叛党,家家户户挨个搜查,不少人都在窃窃私语。
冷不丁,不知道是谁高声喊道:“快看!那边起火了!”
“啊!走水!”
“那是什么地方?!”
“是、是静王府!”
楚尧浑身一颤,立刻扭头看去,果然看见火光乍现染红了半面天幕。
灰沉沉的夜空被火光染上不祥的红色,映得那乌云就像被撕裂开来的皮肉在火光里焦糊翻卷,风呼啸而来,仿佛垂死之人绝望的嚎叫。
楚尧的一颗心,顿时狂跳起来。
一时间,他什么都想不到,也什么都不敢去想,拔腿就朝火光的方向跑去,小小的身体在人流中拼命挤动,却是寸步也难移。
眼泪忽然间夺眶而出,明明他还什么都没看见,却在风声划过耳畔的刹那,蓦然间泪流满面。
等到他终于赶到静王府外,这里已经围着许多人,士兵把拥挤人群都挡在刀兵之外,在地上化成一个大圈,圈子里是被烈火吞噬其中的王府。
楚琰喜好烈酒,王府中藏有美酒数百坛,却在雨停之后被王妃下令,让心腹取了烈酒泼洒王府,然后布置火油,点燃引线,将其中所有藏污纳垢的证据和可能泄露机密的活口通通付之一炬。
楚尧在这刹那没有站稳,颓然坐倒在地,顿时被拥挤的人群踩了好几脚,骨肉生疼。
他在这一刻茫然无措,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失去了什么。
楚尧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王府起火了,父王和母妃在哪里?他们逃出来没有?
这个念头刚起,楚尧就再也坐不住,借着人群遮掩,他悄悄绕到了隐蔽处,生平头一次如有神助般悄然迅速地上了一棵岑天大树。
他爬得高,可惜自上而下看过去,只有一片火海和在其中挣扎求救的人,那都是府中的侍从,拼命砸门想要逃生,可是烈火封堵了活路,而门外前来“救援”的士兵都无动于衷。
楚尧的一颗心,骤然间沉了下去。
火光刺痛人眼,可他拼命睁大眼睛来回扫视,想要看到静王和王妃的身影,可惜自始至终也没见到,反而是有一队人纵马而来,领头者一身黑衣带血,左臂还缠着白纱布。
那是顾潇,他身边还有楚珣和一个不认识的武将。
顾潇一见这场大火便脸色剧变,人在马上一蹬,翻身就落入火海,楚尧一颗心再度提到嗓子眼,眼巴巴地盯着顾潇在火海里的身影,那么小的一个影子,是他在此时唯一的稻草。
烈火,断梁,崩石,碎瓦……这些东西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寻常武人都举步维艰,而顾潇的脚步始终向前。
楚尧眼睁睁地看着他终于闯进主院,正要松一口气跳下去跟楚珣说话,却突然听到那武将对楚珣说话:“殿下,静王谋反其罪当诛,静王妃畏罪自焚也该是她的下场,顾大人何必冒险进去?”
楚珣一身明黄衣衫都被血染得斑驳,他并没有发觉上面有人,冷声道:“静王虽死,余党犹在,我们没拿住多少活口,重要的证据和名册都藏在王府中,这一场大火过后还能剩下什么?”
楚尧的脑子在这刹那变成一片空白。
接下来,他仿佛跟树干融为一体,大气不敢出,怔怔地听着楚珣和那武将的谈话,间或夹杂着其他人的议论纷纷,拼凑成缺斤少两的“真相”。
谋逆,逼宫,反水,死亡……
楚尧毕竟还小,见识也有限,不懂那么多权谋倾轧的勾心斗角,也不晓得那些个通敌谋逆的大罪大逆,更不知道这背后有多少是非对错和暗流明涌。
他只在这些话里知道了两件事,一是父母双亡,二是反目成仇。
“珣哥哥……”
呢喃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楚珣蓦地一惊,就看见一个狼狈至极的小身影从树上掉下来,在地上滚了两圈,似乎是疼得站不稳了,趴在地上不可置信地仰头看他。
“阿尧……”楚珣心头一跳,握着缰绳的手紧了又松,终究还是示意围拢过来的士兵都收起刀剑退后,自己翻身下马去拉楚尧起来,神情复杂犹疑,“你怎么在这里?刚才……你一直在?”
楚尧紧紧抓住他的手,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珣哥哥,我父王……还有我母妃……”
“……”
楚珣在这一刻,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向来天真的楚尧,却在这一刻从他脸上读出了答案。
他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泪忽然间涌了出来。
楚尧一直很爱哭,却都是撒娇卖乖的闹腾,故意要引人去哄他,然而这一次他是真真正正地痛哭失声。
楚珣双手紧握成拳,十指陷入掌心,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血与火的残酷味道。
背后火海中传来“噼啪”一声,应该是木头被烧毁断裂的声响,在这一刻显得无比清晰,正如他们自此破碎的过去和情谊。
“为、为什么……”
楚珣弯下腰:“阿尧,你先起……”
“殿下,让开!”
“大胆!”
刹那间,楚珣的眼睛被一道寒光刺痛,背后破风之声瞬息而至,是武将拔刀落下的声音。
这一刀自然不是对着楚珣,而是斩向他怀中那个少年,对方竟然从怀中抽出了一把短刀,向着楚珣当胸刺去!
眨眼之间,刀锋入肉,血花喷溅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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