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开门的是保姆罗姐。她算是这里的老人了——从很久以前起就在尹家做事,到现在已有十几年。她面容有些憔悴,没精打采的,垂着头,眼神飘忽不定。
“哎呀,你们……你们怎么现在赶过来了?”她连忙开门迎他们进来,又看到后头,“开车来的?……这大老远的,多累呀,吃了东西没?”
灵堂设在一楼大厅,萧恒他们换了鞋过去往铜盆里添了一剪子黄纸,又上了柱香。
“我外婆呢?”尹时京问出了萧恒心里的问题,“罗姐你没陪着她么?”
“老夫人睡了。”罗姐带着他们往里走,“我好不容易哄睡着的,唉,她身体也不好,接下来可怎么办啊。”她唉声叹气的,又因为年纪本来大了,眼袋垂下来,显得格外衰老。
厨房里煨着鸡汤,罗姐煮了粉丝端上来给他们做夜宵,吃了趁天亮前睡一会。
“其他吊唁的人来了以后要忙的事情就多了,不要仗着年轻就不把身体当回事。”
萧恒说不上来是不是错觉,这间死了人的大房子氛围比他之前任何一次来都要冷清压抑,有些喘不过气来。
身边的尹时京察觉到他情绪不对,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不要想太多,生老病死,每个人都有的。”他点点头,不动声色地退开一步。但至始至终,尹时京的神情都是暧昧不清的。
他们吃过以后,尹时京引着他上二楼,罗姐留下来收拾厨房。
“比较突然,客房没有收拾出来,你这几天就睡我的房间。”话是和他打商量,但语气是笃定的。他的房间在二楼走廊靠西的尽头,萧恒扫过墙壁上挂着的几张黑白老照片,是老夫人年轻些的时候,和他母亲居然有几分神似。
等到房门打开,房间里只有一张双人床,萧恒有些说不出话来。
“你在犹豫什么?”见他不进来,尹时京观察着他的反应,突然笑了起来,“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萧恒知道他指什么,在曼彻斯特的那几个日夜里,他们睡同一张床,到布里斯托才分开。
或者说更久远以前的事情。
“我……不太习惯。”他谨慎地选择了一个说法。
“那这么说,你还是单身?”尹时京神情满不在乎,但仔细看却有两分调笑,“跟以前一样。”
“有过,不适合就分开了。”跟自己不一样,尹时京从高中起就玩得很开,有过不止一个女朋友,萧恒就不止一次撞见过他和高年级的女孩子在一起。至于上了大学,他没刻意关心过,但想来也是离不开莺莺燕燕的。
“再不进来天就要亮了。”
见尹时京放过了这个话题,萧恒松了口气。
看得出尹时京常年不在这里住,被褥都是罗姐趁他们吃东西那会新换的。就在他收拾东西的间隙,尹时京从浴室里出来说放好了水可以洗澡了。
“你还醒着?”等尹时京也洗好,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小浴室里出来,发现萧恒还没睡。
醒着也好,先前都不是说话的好场合,现在反而能轻松下来说点话。
“吹风机不知道被罗姐收到哪里去了。”
“你难过吗?”
萧恒说完就觉得自己这样太过八卦,“当我没问,我不该问这种问题。”
“其实从拿到化验结果就做好准备了。总有这么一天的。”尹时京躺下,扯过半边被子,“下午我在开会途中接到罗姐的电话,说实话,那一瞬间脑子里是空白的。你那时怎么在家?”
床垫因为另一个人的重量陷下去是无论如何都无视不了的,萧恒没来由地一阵心烦意乱。
“我辞职了。”他翻了个身,含糊地说,“差不多一个星期了。”
眼见再过一两个钟头就该天亮,尹时京没再继续问下去,只是熄掉了台灯。
“睡觉。”没过一会,他的呼吸声就变得平稳下来。
萧恒没做声,但也闭上了眼睛。
第2章
外头天刚蒙蒙亮萧恒就醒了,柔和的灰光从窗帘间隙里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痕迹,跟黑白默片里的场景似的。
他这几年睡得一直不太好,断断续续的,严重时需要依赖药物辅助。旁边的尹时京还没醒,热乎乎的身体挨着他,睡得很沉的样子。意识到这一点,他呼吸一窒,过了好一会才渐渐放松下来,注意力飘到了别的地方。
他和尹时京从很久以前起就认识了,撇开那点微乎其微的血缘,应该算是朋友关系。
最早的那几年,尹时京刚被尹琼带回国,因为长得和其他亚洲小孩不一样,中文又说得不怎么好,总被学校里的其他小孩欺负,只有他肯和他一起玩。再大点,他们进了同一所私立中学,后来一起升入省里的重点高中,直到高二下学期他家里出了事,转学去了别的城市,而尹时京在准备出国,已经不怎么来上课,联系变得断断续续。
那些一起去学校、一起写作业、一起玩乐的日子就像是上辈子那么遥远。
他再躺着也睡不着,便穿好衣服下楼去。
罗姐已经起来了,在厨房里忙碌。她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连萧恒走到她身后都没有发现。
“是萧先生,”差点吓了一跳,罗姐放下手中活计,不太自然地跟他说,“早饭还有一会才好,要不要先吃些糕点垫垫肚子?”她看萧恒摇头,有些蛮横地把碟子塞到他手里,“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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