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琢的确记得有那样一个晚上,他刚跟其乐签了约,本意是想借一顿饭缓和他跟宋朗辉那时候稍显紧绷的关系,哪料到刚一进门就看到庄飞予跟周流深,周流深端了酒要过来敬陈琢,说了一番不好听的话,陈琢冷着脸没接,宋朗辉打圆场代了这杯酒,庄飞予神色古怪欲言又止地站在一旁,却被周流深笑着一个眼风扫过去忍住了。没几天陈琢在家犯了阑尾炎,从医院回来他心灰意冷跟宋朗辉提了分手。
庄飞予看陈琢的神色,知道他是想起来了有这么一件事情,或许陈琢从来没放在心上过。他站得离陈琢更近了,脸上的邪笑半分没松,贴着陈琢放慢了语速讲:“陈琢啊,最开始的东西不是我下的,也不是冲着朗朗去的。那酒里掺着东西,你刚刚那句废物应该跟周流深讲,是他想让你依赖药物再依赖他。”
庄飞予讲出多年隐藏的心事,宋璟之后陈琢是第二个听众,甚至比宋璟更妙,陈琢是可以跟他分享这场噩梦的人。他痛快地想要再转回吧台喝一口酒。
庄飞予跟周流深早就分道扬镳,最后一次见面他跟周流深打了一架,打到最后明明是他占上风,却眼泪掉了一脸。周流深还是那么不疾不徐:“老庄,我知道宋朗辉出了事儿你心里不痛快,我让着你,但你想清楚了,一直给他药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庄飞予不如周流深狠,却比周流深长情和执着。药物对周流深不过是一开始的钓饵和助兴,陈琢不上钩也就算了,天下年轻漂亮的男孩子多得是,周流深后来包养的小情人里的确也有和陈琢肖似的,却再没找过陈琢。但庄飞予和宋朗辉相处二十载,他找不到别的替代。
“我不过就两个选择,要么趁还没上瘾帮他戒断要么给他药。他那时候太伤心了,我以为继续给他药能让他快乐,他不用再想你了。我选错了。他出事以后这个店我就不做了,我也没什么正经事好做。没人信我后来开始信佛,我去了西藏去了四川还差一点去印度,我跟着藏族人叩头,三步一叩,从四川走到西藏。这是我在赎罪,我欠他的,不,我从来不向佛祖祈求洗清我的罪过,我每一跪只求他后半辈子平安无忧。只要宋璟愿意,我随时可以到媒体面前讲出真相。哈,宋璟也狠,宋朗辉身边怎么都是你们这种狠人,他连事情真相都不跟宋朗辉讲,我连在他面前下跪的资格都没有。”
陈琢看他手腕上那串佛珠,并不觉得佛祖会真正把这个恶劣纨绔的话听进去。
痛苦造成了,任何形式的赎罪和后悔都没有意义。陈琢理解不了他的喜欢,也理解不了他所谓的赎罪。
无论他跪下多少次,这一切对宋朗辉来讲都没有任何意义。
庄飞予根本不在乎他面上的鄙夷,笑着,从未有过的好态度问他:“我知道,你觉得赎罪这种事我不配。那你呢,小陈老师,还是应该跟他一样叫你阿琢?你又拿什么向他赎罪?高尚圣洁的小陈老师,一定觉得自己何罪之有,要怪都怪我们这些人的把戏,是宋朗辉自己交友不慎,怪我是个烂人。陈琢啊,但凡你见过一刻他在病床上的样子,你就知道自己逃不掉的,他受的苦太多了,我们都欠他的。他要是那时候指名道姓怪罪我一句,我愿意为他去死,但他永远只提三个人。他清醒的时候就只有头痛和呕吐,反反复复说对不起爸爸妈妈对不起阿琢,他太痛了,想起你们只有更痛,脑子不清醒只能不停地用头撞墙,医生怕他伤到自己,只好把他捆起来,像个牲畜,半点尊严都没有了,打了针睡过去, 迷迷糊糊也还在叫你“阿琢阿琢”,陈琢,那个时候你在干什么呢?”
庄飞予从来没在陈琢面前这样礼貌客气过,一番话说的不疾不徐,甚至好像根本不带指责,他只是把那一段过去摊开给陈琢看,你不杀伯仁,但你真的能对伯仁的苦痛无动于衷吗?
陈琢不愿意在庄飞予面前掉眼泪,他有应该哭的时候,但不是这个时候也不是对着眼前这个人。他甚至说不出话,无法回答也无法辩驳,怕自己一开口就是哽咽。
陈琢转身离开,双腿发软却还是尽力以最快的步伐,背后传来庄飞予砸酒瓶的声音,玻璃四溅到地上,他没有回头。
深秋白日的阳光让陈琢一时觉得晃眼。
他站在路边,突然像是失了全身力气,周围一切忙忙碌碌都感染不到他。庄飞予最后那个问句还在他心里回荡,那个时候他在干什么呢?
他不会想不起来,他太记得那一段时间了。
宋朗辉辞演了为他量身打造的剧本,剧组找到陈琢,他入了组开始拍戏,第一场下来导演夸他有演技能驾驭好一个性格跟他真人迥异的角色。其实他根本不用发挥演技,他只需要在头脑里温习过去,把他回忆里的宋朗辉表现出来就好,镜头里他那些张扬而磊落的神情,甚至是私自加的一些小动作,都是宋朗辉的。
于是那一阵儿开始他晚上反反复复做梦,梦里一会儿是十六七岁两个人在一片水果气里牵着手写作业,一会儿是下雪的冬天他们吵架和好和好吵架约好了要一起养一只猫。没过多久媒体开始写宋朗辉出国名为游学实为携未婚妻提前度蜜月,新换的助理贾安安特别喜欢这类新闻,咋咋呼呼跟在他旁边念,末了还要感叹南法真是好天气好风景,虽然这新闻多半是假的但宋朗辉真是个花心大烂人。
陈琢夜里还是做梦,但早上起来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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