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子桐一把拉着他说:“干什么呀!要去拜见程氏族长,不能晚啦!”他出声对车夫喊:“别管他!快点赶!”这个堂弟被父母宝贝得一直圈在家里,没出来见识过,行事很没谱儿!
邵子茗从衣服里抓了把散钱一下扔出窗去,果然见那个书生抬头看过来:眉清目朗,神情平静……
可惜他在狭小的车窗内,无法探出头去,那个书生一定没看见自己……邵子茗突然心口剧痛,眼睛湿润,他哑着声音问:“他叫什么?江……”
邵子桐奇怪地说:“江晨生,怎么了?你认识他?”
邵子茗微微摇了下头:“该是没见过……”可是怎么觉得这么熟悉?!
邵子桐哼了一声说:“你要是早来学上,不见他都不可能!他天天得特别早,就是为了喝学里的茶水。”
邵子茗点头了下头,问道:“他这是去学里?”
邵子桐说:“应该是吧,他除了来学里,还能去哪儿?听说他父母早就死了,乡下的田地都卖了,他在城里租了个房间,就指望过了府试,他能去科举。其实哪里那么容易!看他那衣服,走半道大概就饿死了……”
邵子茗看着车外没说话,无论他怎么回头,都已经看不见江晨生了。邵子茗使劲忍着泪意,恨不能马上就跳下车去,抓了那个江晨生的手拉着他去吃饭……
邵子茗被自己这种冲动吓坏了:我这是怎么了?!他知道不能误了去见程氏族长,过个礼数,可真等不及要去学里,赶快再见到江晨生!他觉得江晨生的神情特别文雅温和,虽然穿着寒酸,但是周身带着种无法言喻的雅致贵气,他一见就喜爱到了心里!
秦惟走入程氏学堂的院落,前院的里面的海棠树下,站着两三个十七八岁的青年,衣衫朴素,只是没有到衣服外面打补丁的地步。他们见了秦惟都将目光挪开,秦惟也就没追着他们去说话。
学堂只一进院落,正面三间朝阳北房,是给成年学生的课堂,两边厢房是给年幼的学子们的。秦惟走入西边的课堂,里面摆了十来张书桌和椅子,近门处是一个大些的桌子,上面放了文房四宝,是夫子的书案。临窗一个长案,已经放了把大茶壶和一叠杯子。
夫子还没有来,秦惟马上就去提了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找了个长案尽头窗口下的椅子坐了,慢慢地喝颜色很淡的茶水——他早上起来就没喝水,又吃了个饼,正渴着,觉得这茶很可口。江晨生因为家里的茶壶破了,舍不得买新的,就天天来蹭茶水,秦惟真的可以理解!
窗外,几个学子递眼色:“看见没有!来这么早就是为了那口茶!他得穷成什么样了?”
“他都没带书褡裢,难道要借笔墨?”
“学里怎么有这种人?天天就知道来占便宜!”
“诶,你们听说了吗?邵家的六公子今天要来学里了,昨天送了一车东西送给族长和学中的夫子们……”
“邵六?是邵二公子的弟弟?”
“不是,是邵家四房的……”
“哦!我知道我知道!邵家四房的独生子!邵二说过!邵家四房最富,可这么多年只有一个儿子,脾气挺大的。”
“脾气大?那还不是自然的?娇生惯养的呗!他多大了?”
“十七。”
“十七?还没长大呢!可他家就一棵独苗,该早成亲了吧?”
“还没有,但就快了,他十五岁就定下了王大学士的小女儿,年底过门。”
“那还来上什么学呀!”
“就因为要成亲来才来学里坐坐吧?不然一辈子没进学,说出来也脸上无光。”
“就是!程氏学堂江南有名,他在这里混半年,也算是镀了层金呢。”
“呵呵,有的人混了多少年了,也没镀上什么!”
“那你得看是谁了,人家邵小公子本来就是金堆银堆里的,加点亮光儿容易着呢。有些人是土坷垃,这金子怎么贴也贴不上去……”
几个人在外面笑。
秦惟心中的江晨生一阵郁闷,压得秦惟心口痛,秦惟忙长出一口气,暗想这个邵小公子会不会是那个人?那时老僧人说对方是豪门之子,因嫉生恨……难道就是这个富家小公子?因为自己没进过学,来了看江晨生不顺眼,不知道弄了个什么事情,让江晨生无法去府试。江晨生本来就已经日暮途穷,于是就被气死了?
秦惟本来打算夫子一来就跟夫子说一声自己要退学,现在竟想等等,看这位邵家小公子是不是自己的“冤家”……可是又怎样?邵小公子就要成亲了,自己难道能去勾引他?那不成了男小三了吗?……
院门又进来了几个人,大家相互打着招呼。秦惟其实挺想出去跟大家说说话的,可江晨生因为贫穷,一向自卑,平时不理人,完全没人缘,自己贸然去搭讪,大概没人回应吧?
秦惟起身又给自己倒了杯茶,继续占便宜。
陆陆续续地有人进了屋,扫了眼秦惟,也没打招呼,走去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屋里快坐满了,秦惟还是没动窝儿,他已经决定了:夫子一来马上退学!他可受不了天天被人白眼。
院门处一片人声:“这是我的堂弟邵子茗,我们邵家的六公子。”
“幸会幸会!”“你二堂兄经常提起你,我们是久闻邵六公子之名啦!”……
屋里的人有人站起来:“邵家的六公子?听说长得比邵二还好看。”
“好看顶什么?不还得来读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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