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十五笑了笑,“您被讹啦。”
秦远蹙眉看,夜色深深中,马车前悬挂的灯勉勉强强照出来一个破败的大门,而整个宅子黑影憧憧,淹没在黑夜里。凛风一吹,别样萧瑟。
好个钱二,秦远面无表情地想,想撬他墙角也就罢了——反正不可能撬走——如今还卖这样一个破宅子给他?
罪加一等。
数人不知他们睚眦必报的少爷心里早将钱公子吊着打了数遍,一一搬着行李进了宅子里。这屋钱二买下本是为了作为他成家后的一个藏娇处,只隔三差五地着人来打扫一番,还不算太过脏旧。外面看起来虽冷清破旧了些,但里边庭院幽幽精巧秀气,室内装设还勉强能入眼。但在自幼养尊处优的秦远眼里看来,自是觉得不行。连十五都暗暗蹙眉,神色郁郁。
“方才不还笑呢吗,现在不傻乐了?”秦远笑着问。
十五闷声道:“要不咱们回府里罢。”
秦远怔住,亲了亲他的额头:“宝,且先委屈一阵,这几日咱们添置些东西…”
十五一声不吭,甩手出去了。秦远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向矜傲的面上竟突然有些失落。
该追么?秦远心想,小孩不高兴了。还是他自己糊涂,一下被满心的火冲晕了头脑,明知道一切仓促未备好,应当带十五去寻个客栈才是。他还未想完,十五又回来了。他带着一两个下人,搬了水桶、炭盆等物进来,却是看都不看秦远一眼,几人飞快地擦桌搬床生火等等。十五身上的皮袄子解下往边上一扔,一转眼便忙得热火朝天。
秦远站了一会,恍然大悟。他悄悄地走出房,只见这冷清僻静的宅子里热闹不少,人人都在忙着收拾。朱红听了秦远的命令,已在清扫庖屋。这处不比秦府东厨大,灶台下已燃起了火,正在烧水。朱红见了他来,忙道:“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秦远:“我来为十五做些吃的。”
朱红大惊:“别!我来便好了!”
秦远摇首,蹲下来为灶台加柴。他是从没做过活的,烟冒出来冲得他狼狈不堪。这厨里没什么食材,好容易找出一些糙米白菜,朱红战战兢兢地教秦远如何洗米煮米。秦远倒听得认真,全然不顾什么君子远庖厨的规矩,将粥煮上,小心火候,再帮着一道打扫、洗净碗筷。朱红本以为他只是突然兴起,不想自己根本插不上手,看着少爷兴致勃勃地干活做事——身上的那白狐狸毛袄子都还没解开来呢!片刻之后,秦远端着粥回了房。房内方打扫得差不多,十五正歇着,见秦远端粥来,只以为是旁人做好了饭食,亦不谦让,一屁股坐下,接过来便咕噜咕噜地开吃。
秦远紧紧盯着他瞧:“怎样?”
十五干完活,心情反倒转晴,笑眯眯道:“好。”
秦远当即笑了起来,伸手要拿过碗来。十五不明所以,见秦远用他的勺子舀了坨糙米糊糊,往嘴里送去。
秦远:“……”
“这叫好么!”秦远暴躁道,“不许吃了。糊涂蛋,平日里见你最聪明,怎么现在连好不好吃都分不出来?宁愿饿着,也不能吃这样的……”
几个下人都还未走,闻言不免低声闷笑。十五耳根通红,干巴巴道:“我都吃惯了,自然不觉得不好……”
秦远噎住了。他的胸腔里弥漫出一股奇异又酸涩的味道,直直掐住了他的咽喉。
“那也…也不许吃了。”秦远勉强开口,“都这个时辰了,大家都去歇息罢。”
几个下人各自出去,他们的房间还没打扫,不过他们亦不讲究,换上被褥就能睡。十五合门合窗,留下一小条缝隙,回身过来,秦远已铺整好了床褥,为炭盆加炭。两人皆已有些疲倦了,便将灯熄了一些,解衣上床睡下。十五被卷在秦远怀里,用尽了力气方挣开些,亲了秦远的下巴几口。他想了想,说:“你不高兴。”
秦远反问:“你高兴么?”
十五沉默半晌,翻了个身,背对着秦远。
秦远方才的什么劳什子心酸、失落都散了,他去抓十五的手,想将人给拗过来:“怎么,是不是累了?”
“那碗粥,”十五慢慢地说,“是你做的不?”
秦远愣了愣,嗯了一声。
十五:“那我不高兴了。”
他又转过身来,柔软的厚被下,两人面对面。床榻边的一盏烛灯正照在他面上,模模糊糊氤氤氲氲中,光线柔和地渲染出他的面容。出乎秦远意料的是,他看起来有些难过,倦怠的眼睛湿润润的,险些让秦远心都碎了半块。他小心翼翼地亲了亲十五的额头,问:“为什么?不愿看我干活么?这没必要,乖乖,我为你做事心甘情愿。”
十五:“我想让你过得舒服,和以前在府里没什么区别…不想见你因为我吃苦。”
“小祖宗,你在想些什么?”秦远哭笑不得,“我疼你还来不及,你怎么……”
“我也疼你呀,”十五认真地看他,“我疼你。”
秦远顿了顿,猛地将十五压着狠狠亲了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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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倒计时~
实在卡文,晚更了很久,不好意思啦
第44章
年初六,王厨娘入土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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