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峰本不想与旁人多有来往,但一来见耶律基意诚,二来担心阿紫身体,便点头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于是萧峰负了阿紫,和耶律基等人同下山来。才到山脚之下,忽听得蹄声雷动,数百匹青鬃战马狂风般卷了过来。马上骑士一色的黑皮袍,白皮高帽,腰悬弯刀,模样甚是威武。一见耶律基,立时齐刷刷地下马拜倒于地,齐声道:“主人受惊了!我等救援来迟,罪该万死!”
耶律基微一摆手,笑道:“无妨。若非这一场遭遇,我又怎能遇到萧兄?你们都起来罢,过来见过萧大爷!”这队辽兵齐声应是,转身向萧峰行礼,道:“萧大爷!”萧峰点头还礼,心道:“这位耶律兄不知什么身份,倒是好大的排场。”
众辽兵让出马匹,让耶律基、萧峰、阿紫三人乘了,前呼后拥地又向前行。行了二十余里,绕过一座山坡,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片平川,一条大河哗哗水响,从山坡旁奔流而南。平地上旌旗招展,布满了营帐,数千名骑兵衣甲鲜明,齐齐整整地立马帐外。身边官兵取出号角,呜呜地吹了起来,营中随之鼓声大作,砰砰砰号炮山响,众骑兵齐于马上施礼,叫道:“主人!”
阿紫在萧峰耳边悄声笑道:“姐夫你好厉害,一出手就救了这么个大人物,他要报恩么,咱们日后可不用愁了。”萧峰轻斥道:“别胡说!”心中也是暗惊,料想这耶律基身份非同小可,多半是辽国的什么将军还是王公。
耶律基甚是得意,左手一挥,众人都跳下马来,他挽了萧峰臂膀,走进居中一座大帐。这帐子乃数层牛皮所制,飞彩纷金,灿烂辉煌。耶律基请萧峰坐了上首,阿紫在他身边相陪,跟着一声令下,片刻间帐中便大开筵席。一时酒如池、肉如山,更有十余名契丹武士在席前赤.裸了上身扑击为戏,擒攀摔跌,激烈搏斗。阿紫在女真族中闷得久了,此时只瞧得眉花眼笑,连连拍手。
耶律基谈起两日来的邂逅,没口子地称赞萧峰武功高强。为萧峰所救的那数十名武士更是一个个地都上来向他敬酒。萧峰来者不拒,酒到杯干,喝到后来,已喝了三百余杯,仍是神色自若,众人无不骇然。
耶律基向来颇负勇力,此次却为萧峰所救,自是有意煊赫他的本事,此时见他不用比武献艺,只一露酒量便压得人人心服,不由更是大喜。此时他酒已喝得有七八成了,起身离席,一把拉住了萧峰手腕,道:“萧兄,你真是我大辽第一的英雄好汉。既当我是朋友,咱们便结义为兄弟,如何?”
萧峰艺成以后便入了丐帮,帮中辈份甚严,他历来只有积功递升,却没和人拜把子结兄弟,只在无锡与段誉赌酒相投,才结为金兰之交。这时听耶律基一说,想到今日蛮邦落魄之际却有人提起此事,不禁感慨。又见耶律基处事慷慨、身先士卒,着实是条好汉子,便道:“甚好!萧峰今年三十一岁,兄台贵庚?”耶律基笑道:“在下三十有八,却比恩公你大了七岁。”萧峰道:“兄台如何还称小弟为恩公?你是大哥,受我一拜。”说着便拜了下去,耶律基急忙还礼。
两人便在帐中当地插了三支长箭,点燃箭尾羽毛作为香烛,向天拜了八拜,结为兄弟。一众官兵都在一旁单膝跪地,齐声相贺,阿紫更是鼓掌叫好。
耶律基哈哈大笑,叫道:“酒来!”侍从立即斟满了两只大金杯送上,他一手持杯,一手拉了萧峰,笑道:“好兄弟,我们来干一杯!”萧峰一笑,举杯正要一饮而尽,忽听远处呜呜呜的传来一阵尖锐急促的号角之声。
那号角声来得好快,初听时还在十余里外,第二次响时已近了数里,第三次声响又近了数里。只听得一路飞传而来,传到大帐之外,便倏然而止。帐中官兵本来欢呼纵饮,乱成一团,这时突然间尽皆鸦雀无声。只见帐门一开,一队兵士疾步冲进拜倒,为首一人向耶律基禀道:“启禀万岁,京中南院大王作乱,占据皇宫,自皇太后、皇后以下,王子、公主及百官家属,均已被捕!”
耶律基神色不动,慢慢举起金杯,喝干了酒,说道:“咱们这就去与北院大王会合,回转京师,拔营!”一名将领当即转身出营发令,但听得“拔营”的号令一句变成十句,十句变成百句,百句变成千句,声音越来越大,却是严整有序,毫无惊慌杂乱。
耶律基回过头来,却见萧峰正惊异地看着自己,不由脸上微露苦笑,道:“萧兄弟,倘若你早知我的身份,只怕便不肯和我结义了。做哥哥的真名耶律洪基,便是这大辽国当今的皇帝!”
——第一回终
第二回 三千云动上京夜 1
楼心月,扇底风,
章华梦回吴侬乱初衷。
风欲动,春秋盛,小功名,
貂裘不整谈笑出长城。
——调寄《相见欢》
北国秋日,大辽南京城郊外天净如洗,平野无际,放眼真是天苍苍,野茫茫,只是风吹草低之时却不见牛羊,只是一片荒芜田畴。盖因此地与宋接壤,宋辽两国平民都怕被对方打草谷捉了去,纷纷内逃,故而数十里方圆之内平日人迹稀少。这一日天近黄昏时分,只有一队辽兵纵马而行,马后还牵着数十名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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