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骤暗,上弦月已有一半没入了夜空,最后几丝月光投在萧峰脸上,若明若暗,只见双目泛红,一片血色。这段沉默却比方才短暂得多,劲风忽起,萧峰右掌一抬,劈手便抓慕容复肩头。
慕容复说话之时,胸口喉头早已一片火烫,那股腥甜之意仿佛是活了,一阵阵便要直窜上来。只凭着心中一念:“决不能在他面前倒下!”方能立在当地。但掌风骤起,武者本能应激,瞬间亦已抬起手来,向外便挡。
两人手臂只虚虚一触,慕容复立觉萧峰并未运得内力,一触之际,立时变招。这般以快打快,与他武功所长大相径庭。此时刻却无心力能去思考,萧峰如此之快,也留不下时间与他思考。两个人相去数尺,呼吸相闻,使的都是近身的小擒拿手。不过数次呼吸的工夫,勾、挡、切、抹,倏分倏合,骤发骤止,已交过了十七八招。慕容复实是将全身最后一分精力都逼了出来,眼中飞絮狂舞,一片片残月光发狂也似摇曳晃动,萧峰的人影已成了模模糊糊、光怪陆离的一团。一招略慢,萧峰反掌带过,已勾住了他臂腕。一步踏上,正在慕容复身后。跟着右臂疾转,借着勾带之势猛然环过,竟将慕容复整个人连着双臂,一只手牢牢地箍在了自己身前!
高手过招,若到这般躯体相贴,简直便迹近无赖。慕容复万想不到萧峰竟有此举,大惊之下,只喝了一声:“……你!”声音嘶哑,竭力便挣。然而休说他身上伤势,便是完好无损,又哪里敌得过萧峰的力气?那条手臂横在胸前,便如百炼精钢,硬生生嵌进了他躯干骨血里去。格格连声,周身骨骼一阵阵作响,只听萧峰声音近在耳畔,便如少室山上声声剧痛,冷冷地说道:“你何不穿红?一身赤色,才对得起天下血流成河的大志,是么!”左手一抬,嗤地一声,便将他胸前衣衫撕裂了开来。
萧峰见慕容复时已觉不对,只是他身上黑衣不露血迹,无从断定。这时衣衫一裂,几幅碎布随风卷起,掠过那石屋檐口,远远飞散了开去。露出胸口肌肤一线滴沥,血迹都成深黑,衬着那具毫无血色的躯体,刺眼之极。萧峰一震,他怀中之人亦一震,猛地全身剧颤,嘶声道:“萧峰……!”最后一丝月光正在天边隐没,夜色骤沉,天昏地暗。慕容复眼前一黑,那股腥甜自胸中直冲上来,便已人事不知。
萧峰闻得那血腥气辛辣刺鼻,昏暗中也不及再看,左手双指一并,指力吐出,便在慕容复胸前伤处刺了下去。这一下力凝指尖,真气锋锐不下利刃,伤口立时血肉外翻。同时右掌覆上他前心大穴,劲力疾吐疾收,刹时间迫得血脉逆流,嗤的一声,一股浓黑的血流自伤口迸出,溅出数尺来远,隐约夹着光点一闪,却是那支毒针。这地下并无草木,血流溅在砂土之间,嗤啦作响,想见毒性之烈。萧峰抱起人来,大步走入那间石屋,双掌贴上慕容复胸口,将内力向他体内绵绵不绝地送了过去。
慕容复毒伤之中强逆经脉,而数月殚精竭虑,无一日夜安稳合过双眼。白发之生,不过为此,今夜这支毒针,便似赤红的铁条上泼了一盆冷水,人都要活活断作了两段。便以萧峰功力,此时要强行将他真气运转十二周天,也非片刻可行。四野寂寂,寒风回荡,在石屋外阵阵卷过。风声中汗水淋淋漓漓,都自萧峰额角鬓边一滴滴滚落了下来。
不知许久,萧峰睁开眼来,长长吐了一口气,肩头胸口湿漉漉地,已浸透了一片。却听门缝间山风透入,震得蓬蓬作响。抬眼一掠,室中空空荡荡,只南侧一座似是祭台之属,便伸手扯下自己外袍裹着慕容复,将人放在上面躺了。忽地一愣,只见几点昏黄光芒投在地下,黑影幢幢,不住跳动,这石屋内原来早有灯火,方才心有所注,竟然不觉。凝目看时,目光倏地便是一冷。但见那壁上长明灯不知是何机括,此夜已过了数个时辰,却无一盏熄灭。吴长风所说燕子坞书信“加了灯油”云云,只怕便是此地。那祭台后石阶重叠,半边破损,长长地伸向地下。便取下一只灯烛照了道路,跨步向下行去。
这石阶既长且陡,却无什么青苔水渍,萧峰跨下最后一阶,赫见眼前一条墓道,石室穹顶一个连着一个,黑洞洞、阴沉沉,兀然立在两边,那点火光只照得出数步,数步之外,便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无声无息,似无尽头。萧峰何等神勇,竟看得背上冷汗潜生。火光照耀之处,那地上壁上长长地无数划痕。伸手一拂,便知是金属利器所致。则此墓确曾有大批兵甲在内,慕容复口中那二十万大军,黄雀在后的大乱之计,却原来,当真并不是他的虚言!
萧峰猛然一声长笑,石室震荡,回声不绝。灯火焰震得一跳,便已熄了。萧峰反手掷下,头也不回,大步跨上地面,向外便走。
事至于今,他既救了慕容复性命,便是仁至义尽。便萧远山慕容博亲身在此,也没第二句话好说。此刻只差一步,便要跨出了石室门外去。落在门上的手掌忽地一颤,这一步尚未跨出,顿了一顿,竟还是回过头来,向室中昏迷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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