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雅自是悄悄关注着窗外,宋功勤久久停留,他终于打开窗户,看了宋功勤一眼后轻咬嘴唇道:“赶紧去休息罢,明天要赶路。”
终于得以机会的宋功勤说道,“刚才那个十三空弦解连环的博戏……”他一提这个被信口胡诌出来的名字,楚风雅便发急想关窗,宋功勤赶紧接着说完,“果然是天底下最美妙的游戏。”
楚风雅想忍笑没忍住,想掩饰羞怯没掩饰住,有那么一会儿他愣愣望着宋功勤发怔,待回过神来,他摸着自己发烫的耳朵往屋里退。“我要睡啦,我们明天再说话。”
宋功勤非是不曾心猿意马,可见得楚风雅年少纯真,绮念很快被温柔抚慰,只留下浓稠甜蜜,竟也无比满足。“快去睡罢。”他柔声说道,从外侧替楚风雅关上窗户,免得春夜凉风侵扰了对方的梦。
夜长怕梦短,他们的夜不长,好梦却是留人睡。宋功勤自幼习武养成习惯,小睡一会儿,时辰到了也便自觉起床,而对于楚风雅说来,这个清晨颇为艰难,他心知宋功勤归心似箭,早早便起了身,可从用早餐直至上马赶路,始终睡眼惺忪,一脸倦怠。
策马在为求近道而行经的崎岖山路,宋功勤望向身旁之人马背上歪歪斜斜的慵懒身姿,不及多想,身体已自发行动,飞身跃至楚风雅的马背上,在对方身后坐稳。
楚风雅全未料到宋功勤举动,他讶异回头瞧向宋功勤,又因着两人贴得太近,慌忙转回头避开宋功勤近在咫尺的眼睛。“你怎地不好好骑自己的马?”他问道。
宋功勤岂敢说“我怕你掉下来”或者“我想你能在我怀里再睡片刻”,只得找着托词道:“我的马先前拉稀,想让它休息一会儿。”
楚风雅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回道:“你分明想让我休息,却说你的马,这岂不等同讲我拉……下痢呢。”
“是我不会说话,”宋功勤忍笑赔不是,尽管觉得是楚风雅脑筋转得太蜿蜒,但他哄得乐意,“待会儿罚我拉稀。”
“你若真心,我当真的去买巴豆啦?”
“怎能让你破费请客,我自己买便行。”
僻静山路间,两人交换胡话的低语声伴着不时笑声远远荡漾开。待得渐渐安静,楚风雅闭目安然斜欹宋功勤胸口。他的呼吸悠长平和,所经一路,春暖花开。
陈州距离京都不远,两人又算得上日夜兼程,不日,他们便抵达天子脚下。等入了城,宋功勤直奔家门。镇国大将军素来不攀贵胄,不结党朋,他的府邸未曾热闹,这日宋功勤归家,叩响大门好片刻才有仆人来应门。
宋功勤忧心父亲身体,那仆人见到自家少爷倒是立即面露喜色,不忘回头大喊“二少爷回来啦!”
若父亲当真病笃,想来对方不会是如此轻松神色,宋功勤稍稍放下心来,但还是谨慎追问了一句:“宋安,老爷身体还康健罢?”
“老爷他身体,”名叫宋安的仆人本欲脱口而出,忽而想起甚么,警觉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而后压低声音道,“二少爷请放心,老爷的身体并无大碍。”
见宋安这一番小心动作,宋功勤便知楚风雅所料不差,自己父亲纵是身体微恙,无法早朝的姿态也十有八九为的是闭门拒客。
因着宋安的叫嚷,宋府管家宋泰很快迎出来。“二少爷,你终于回家了,这一回不再走了罢?”老人家心里清楚宋功勤在家待不住,却还是如此企盼。他令宋功勤微生愧疚不忍,此时顾左右而言他,道:“泰叔,这位是我江湖中结交的朋友,名叫楚风雅。”
“楚少爷,您是二少爷的朋友,便是我宋府贵客,老头子我有失远迎了。”宋泰头一回见自家少爷领江湖朋友回家,不觉好奇地多打量了楚风雅一眼。
楚风雅大约为了偷懒,每回易容后便索性将那张脸孔当做自己的日常模样,眼下,他依旧是陈州那个驿站仆役的外貌,看来至少二十岁出头,如此模样,再称宋功勤“秦大哥”或者“宋大哥”都不妥当,他向宋泰回了个礼道:“宋管家不必太多礼。我既是功勤兄的朋友,也望宋管家莫见外。”
宋泰不熟江湖中人,但见楚风雅气质不凡,举止有度,很是高兴自己家少爷结交到不错的朋友,态度果然从礼节多一份转为热情多一份。“二少爷,楚少爷,你们一路风尘,想必疲倦,赶紧进来休息,我去教人奉茶。”
宋功勤唤住对方,道:“泰叔,我先与风雅去见我爹,不必准备茶水了,麻烦你让人为风雅在我院里准备一间房间即可。”
就待客之道说来,将朋友带回家后直接领着拜见长辈不算奇怪,宋泰自然点头应下,并开口告知道:“二少爷,老爷在书房喝茶,他应已听说你归家,想是正高兴。”
宋功勤忍不住心想:我爹那人什么时候高兴过?再说了,到时候他别拿我家法伺候就好。念及自己此番回来的第二个目的,他下意识转头望了身旁的楚风雅一眼。楚风雅自能感知宋功勤心情,事实上两人心头是共通的忐忑,这相视的一眼,无数话语尽在不言中。
宋泰想法单纯,甚么都不知晓,此刻毫无察觉地告退安排房间而去。宋功勤领着楚风雅,一路来到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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