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难得晴朗,南下回金陵的大船已经进了大周地界,放心大胆地在港口停泊。
采买粮食菜品的小官们跑上跑下,宿羽感觉自己慢腾腾的有点挡道,他往后让了让,靠在船舷上,抱着被子晒太阳,索性被燕燕和李昙一阵风似的拽了下去。
港口的集市十分热闹,李昙掏出一串铜板,“三儿在御前走不开,你俩跟着哥哥我混吧。”
只要有钱,燕燕和宿羽并不是很在意跟谁混。当下一人接过一半钱,燕燕全买了吃的,宿羽全买了不能吃的。
他一边把晒干的红色小海星揣进怀里,一边教导燕燕,“做人如果光想着吃,那跟qín_shòu有什么区别?依我看,你买点金陵没有的,送给——”
话音未落,三人中间某处响起“咕噜”的一声。
燕燕说:“送给谁?”
宿羽默默接过李昙手里的蒸米糕,沉默地啃了一口,“……送给金陵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们吧。”
燕燕拨了拨他装满小海星小贝壳小鱼干的衣襟,“啧”的一声,“原来你还知道要脸呢。你什么计划?”
宿羽耻耻地通红着脸,掰着指头算道:“平常人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他不正常,我估计最多也就要二十天吧。没话找话不容易,无事献殷勤还不容易吗……”
几天奔波下来,李昙和燕燕加起来瘦了能有十多斤,所以对那个“他不正常”都有些心有戚戚焉的意思,同时觉得“你不正常”也有点难以启齿,只好异口同声“唉”了一声。
燕燕老成地拍了拍宿羽的肩膀,意思可能是“节哀顺变”,然后李昙又掏出一吊钱来,“喝酒去吧。”
宿羽抬脚就往酒楼里走,燕燕磨了磨脚尖,“那个……”
李昙揽着宿羽的肩膀,头都没回,“我们教你喝,保证不告诉谢小燕。”
燕燕本想说“你们别告诉我哥”,所以听他们提到谢鸾,只是莫名其妙地咳了一嗓子,小蹄子却十分诚实,把米糕一丢,也跟了上去。
霸王花其实不大喝酒,纯粹是来吃肉的。燕燕也是装模作样地学着喝,抿了两口就嫌辣,掰了个鸡腿啃。李昙把她跟前的扒鸡推到宿羽跟前,“别嘚吧了,吃吧。”
宿羽憋了好几天,这么一放开,嘴皮子压根就停不下来,左手鸡翅膀,右手小酒杯,从船上没烙饼一路追根溯源侃到了野狐岭和陇州军的烙饼到底哪个最好吃。燕燕啃着鸡腿观望了一会,最后提点道:“壮士,你给他要两张吧,这脸皮也太厚了。”
宿羽立刻低头喝酒,李昙这才反应过来小宿如今一穷二白,在船上连个小灶都开不起,原来是在用口才曲线救国,连忙挥了挥手,“店家!给我烙五十张饼,带走!”
港口处多得是几百几千张地买干粮的人,店家答应了一嗓子,等到他们吃饱喝足下楼走到门口的时候,小二给他们递上来五个油纸包。宿羽打开一个纸包边走边吃,吃完一张烙饼,也就已经走到甲板上了。
这些年大周北境连年战乱,眼下大局初定,不少流民都借着官船之便回乡。谢怀没大张旗鼓,故而这船看起来只是一艘普通官船,甲板上排着一溜流民,正挨个登记。
宿羽跟在李昙后面穿过人群,突然停住脚,“哟”了一声:“大师?”
两颗光头同时抬起来,又同时低下去。
李昙和燕燕进和阗城后,曾一度跟在谢疆屁股后头,开会拜佛连轴转,因此与两颗光头有过一面之缘。李昙也就罢了,燕燕当即不能自控,傻笑着递出个鸡腿去,“简昭哥哥,你吃鸡吗?”
简昉和简昭刚回到和阗,还没住几天,转眼大司马令推行开来,他们又被国王发到大周去弘扬佛法。
没想到,刚走到九回岭,就被兵祸一路卷挟向东南而去,要不是腿脚灵便跑得快,俩人没准就被战马踩死了——所以他俩现在摸出通关文牒,试图也借一借大周官船的东风。
结果,负责登记的小官一看是和阗人,当即死样怪气地指指船舷旁边,“外国人?等着吧。”
简昭没脾气,简昉则是恐惧出门,如无大事,一般比较怂。得了这个指示,他俩也就和和气气等着了。
燕燕手里的大鸡腿杵到了简昭嘴边,终于想起来简昭哥哥是个出家人,又收回去了。简昭幸甚至哉,长出口气。而简昉猜出了眼前这个被自己驴过的年轻人多半就是切云侯,一时觉得更没法抬头了。
宿羽盯了他一会,打了个小酒嗝,又威风堂堂地打了个响指,叫那小官,“过来。”
小官忙着登记,抬头看了看他,理都没理,低头继续盘问流民了。
李昙和燕燕同时咳了一声,宿羽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还没那小官的职权大,讪讪收回手,“……那你们还是等着吧。”
夜色一合,船重新离港。李昙和燕燕各忙各的,宿羽抱着四包半烙饼,逢人就分。林大人早就听说宿羽在分烙饼,百忙之中抽空出来领,打眼一看,只见宿羽正抱着一个油纸包蹲在甲板上吹风。
林颁洛往他眼前一站,“侯爷等我呢?这风吹得多冷啊,怪不好意思的。”
宿羽蹲着转了个弯,背对着他,没吭声,就跟没听见似的。
林颁洛也绕了过去,“侯爷?来,我就要一张。”
宿羽又转了个圈,抱紧纸包,抽抽鼻子。
林颁洛又跟了过去,“干嘛一直捂着,是怕凉了吗?再捂就馊了,林太医说老吃馊的不好,你看简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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