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夏时——这回景遥记起来了,周傥说他“不会管”。
他相信夏时会出现,但他不确定夏时会何时出现,他本人其实也不是很在乎——长久的混沌状态磨练了他的耐心,不管这黑布塞在那儿,他都有自信可以在黑布中安心地睡很久,更何况身边还有润安……
但润安不会。
他可以安眠,但润安不行——景遥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润安不像他一样无牵无挂,他生存的意义简单粗暴得令人发指——他得保护苏闲。
他不会和自己睡的,也不能和自己睡。
景遥的动作顿住了。他朝外望了一眼。沙发外,一地发丝蓄势待发,绿色的绣花鞋却是换了个朝向,背对着他们,脚跟微微离地——那双鞋的主人,干脆坐在了沙发上。
这个东西,这个灵,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她就像只猫一般,亮出指甲,舔着爪子,漫不经心地斜睨着猎物,只等在他们有所动作的时候,猛然一击拍上。
景遥握了握拳,转头冲着润安低声吼道:“没时间了,你赶紧进去!”
润安不假思索地摆手,景遥又道:“你先进去,我带你冲出去!”
润安的手僵在空中,只听景遥飞快地解释道:“这样,你躲进去,我带着黑布往外冲,到门口了就把你放出来……”
润安不赞同地摇头,伸指指了指景遥,意思再明显不过:【你呢?】
“我……我尽力没事。”景遥的语气摇摆,偷偷瞄了眼外面。成片的乌发密密如黑云压城,他简直可以想像出过会儿群蛇乱舞般的场面。那双绣花鞋暂且不论,想要从这些头发上掠过,其难度不亚于在水怪肆虐的海面上低飞,分分钟被打下来,想要毫发无伤几乎是不可能的……起码对他而言是这样。
……说句没自信的,能活着冲出去就很好了,虽然这个概率也不是太高。
润安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两臂相交,很严肃地冲着景遥比了个叉。景遥用力拍了下额头:“现在还有别的方法吗?”
【不想你受伤。】润安抓过他手掌写道。
“我也差不多。”景遥感受着掌心的冰凉触感,用力吸了口气,猛地将手抽回。手掌落在了身下的本体木片上,感受到了微微的突起——那是润安留在上面的痕迹。
“你有你想保护的人,我也有我的。既然你可以为了保护一个人不管不顾,那么我也可以。”他拎起黑布的一角,冲着润安扬了下下巴,“自觉点,自己动。”
润安却仍是待在原地。他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盯着景遥看,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他再次拿过景遥的手,在上面写道:【你说错了一件事。】
景遥:“?”
【我想保护的,不仅仅是一个人而已。】夏时慢慢写道。不远处就是黑发丛丛,还有绿色的绣花鞋在轻轻点动,他却像是没看见一样,只管按着自己的节奏往下写,【但另一件事,你说对了。】
他抬眼看着景遥,双眸闪亮,泛起奇异的光,像是蒙尘已久的玉石,突然被绒布轻轻擦过,露出一角的莹润剔透,仿若绿水凝就。
【为了保护想保护的人,我确实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景遥皱起眉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唔!”
力气仿佛被瞬间抽干,他登时软了下来,倒在地上,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润安,失去血色的嘴唇徒劳开合,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对不起。”润安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发音因为长久的沉默而显得有些生涩,“景遥对我很重要,而苏闲对我更重要。我希望景遥能一直记住这点。”
他抬手扶正头上的玉冠,缓缓向后退去。景遥慌忙伸手去拽他衣角,却见润安身体微动,轻轻避开,任凭景遥指尖徒劳屈伸,落在地上。
那种微突的触感再次出现在指腹下,景遥愣了一下,突然像是发狂似地,大力拍打起身下的本体来。
本体上,红色赫然,干涸的指甲油画作一个箭头的图案指向外面,箭头的一端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不要去”——景遥用这种行为无声地嘶吼着,手掌都被拍红,力度却是一下不如一下。
“对不起。”润安轻声说着,俯身在木片上一按,鲜艳的痕迹登时消于无形,仿佛从未存在。
“抱歉拿走了你的力量。但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景遥瞪大眼睛,高举的右手无力滑落,整个人瘫在木片上,只余艰难的喘息。
润安抬首深深望他一眼,扯起黑布,朝他身上盖了过去。
宛如黑色的破浪从天而降,景遥的视野被逐渐覆盖。在陷入彻底的黑暗之前,他眼中所倒映出的,是突然骚动起来、蛇群般的头发,以及拖着珠串徐徐前行的背影。
他看着润安将手伸进两枚珠子之间,奋力一扯,雪白的袍袖划出巨大的弧度。绳索立断,残破的玉珠滚落一地,每一颗都闪着温润的光泽,义无反顾地落入蠕动的发丝间,眨眼即被淹没,唯留下清脆的声响,此起彼伏,似与窗外的雨声相和。
第16章 放纵我心里的鬼管他配不配
景遥不知道那场雨是什么时候结束的,正如他不知它何时开始。开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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