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他潦倒落寞,在黑夜中彳亍独行,远离嘈杂的人群,唯有星月作伴。
x城内有一条河流,现在是雨季,河水暴涨,他要在那里结束二十八岁的人生。
没有人会看见他。等到河水将他泡肿的尸体漂流到下一个城市,那也是好几天后了。警察会将他打捞上来,无法确定身份的统称为“无名男尸”,大拇趾挂上一张写好的号码牌,推进太平间内其中一个空冰柜中,立档,在失踪人口名单上登记特征——性别男,年纪大约二十三岁到三十二岁不等,身高一八一左右。还有齿形、血型,这些数据都会记录在他的档案上。等到若干年后,家人从浩瀚的档案中找到这些尘封起来的数据,他已经从冰柜里搬出,被火化、被肢解、被腐蚀,消失得一干二净。
再也不会有一个叫邢衍的男人,曾坐在华沙爱乐厅里捧过国际大奖,潮水般的掌声四面八方朝他涌来。
他陨落了,陷入泥沼当中,一身的泥泞。每迈出一步,成千上万吨的苦难拖拽着他,不能行,要拖他到地狱中去。
一座白色的、毫无美感的大桥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横跨在河流的两岸。浑浊的河水汹涌前行,岸边立着黄色的警告牌。
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半了,他走上没有半个人影的大桥,望着底下奔腾的河水,怔怔的出神,突然抱着栏杆毫无预兆地哭出声来,鼻涕眼泪在邋遢的脸上横流,五官难看地挤作一团。
夜那么静,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他歇斯底里的哭叫没有引来任何人的注意。
邢衍感到,他真的被全世界抛弃了,在他逃离坐满了五百人的演奏会大厅的时候,他就被抛弃了。
那天冲出大门,正午的阳光打在黑色的燕尾服上,从头滑进眼睛里的汗水令人目眩,他没有理会身后的呼喊,而是不管不顾地在烫得冒烟的的沥青马路上仓皇奔逃。所以五年来的自我放逐不过是自我欺骗,人生就像一辆没有控制室的永动火车,一旦偏离了正轨,除非途中坠毁,否则不能停下,也不能回到原来的轨道上去。
不——做出选择的是他,扳动铁轨道岔的人是他,是他将世界抛在了身后。
他终于鼓起勇气,一只脚颤巍巍地跨过栏杆,通过泪眼朦胧的眼睛,看到沿岸的灯火辉煌,邢衍再一次感到深切的孤独。在人生的最后时刻,他始终是一个人。
他将另一只脚也跨了过去,坐在上面,双手紧紧的抓着栏杆。底下是黑暗奔涌的河水,邢衍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手上的力量时大时小。他低下头望着河面,决定让自己掉下去,但是又坐直了回去,双手紧紧握着栏杆。
他又哭了,这一次,是为了自己的懦弱,和无人知晓的悲哀。
城市里有那么多盏灯,像一双双的眼睛,夜幕里盯着他,却没有一个关心他的死活。而那些他爱的以及爱他的人,全被他丢在五年前某个炎热的午后了。邢衍从未感到如此孤独,在人生的最后时刻,他用尽体内所有剩余的力量,朝着万家灯火,几乎是哭着吼道:
“只要有一个人爱我!只要有一个人爱我!我就能活下去!”
他声音嘶哑,泪流满面。
这是邢衍对这个世界最后的求助。
河面上吹来初夏的晚风,静谧的夜里只有他的啜泣声不时耸动。正当他擦干眼泪,打算放手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等一等!”
他转过头去,看见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双手撑在膝盖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对他说道:
“我爱你……我爱你——所以请活下来!”
邢衍的眼泪一下子冻结在了脸上。
第2章 cer 2
何其那天下班很晚,他又是公司里最后一个离开的人。
三本大学的毕业证书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实际性的好处,他这种三流学校出来身上又没有什么技能的人来说,找到一份混口饭吃的工作就已经感谢天感谢地了。班里面好多的同学毕业了只能灰溜溜的回老家当一个称职敬业的啃老族,更何况这份工作还有五险一金。虽然年终的时候老板发的红包每个人只拿到了一百块,扣除了基本的生活费和房租,他连打车的费用都拿不出来,但是何其仍然安慰自己——没什么的,很多人不也这么过来了吗,自己只是一个刚出社会的新人,多多少少会有点不如意,忍忍就过去了。
所以他住在环境复杂的城中村,住的是租金最为便宜的天台小屋。像上世纪的香港电影里的那种,一个铁皮屋子,下雨的时候噼里啪啦的响一整夜。有时候还漏雨,得放一个盆在底下接水,否则你不知道一觉醒来你的屋子会不会变成汪洋大海。何其也不知道一场雨里,他的铁皮屋会从那个地方开始漏水。他曾经买了一块蓝色的塑料布把整片屋顶都盖住,下雨的时候雨水还是会从咧开的墙缝里渗进来,淋湿他的地板,让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住在那里还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夜景很美,不工作的日子,他常常坐在屋顶边缘处,看着底下的灯光海洋直到深夜。
早上他又早早地起床,一头扎进凶猛的人潮。跟城市里大多数人一样,在挤成沙丁鱼罐头的地铁里摇摇晃晃地上班。
那一天他本来不用留下来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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