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暴走在惊怒交加中的罹天烬,终于被这突如其来的纷乱拉回了苟延残喘的一息神志。按捺住胸腔隐隐躁动的嗜血怒潮,罹天烬转身出了营帐。
不知何故,整个营盘都骚动了。渐次点亮的火把映红了半边天,仿佛在野兽巢穴里放了一把冲天大火,陡然惊醒了酣眠的血腥獠牙。
刚才的号角绝非普通的集结号,而是随扈赤甲的一级战备号。此号一起,意味着不是敌人偷袭,便是中军大帐遇刺。无论何种情况,都有足以颠覆一个皇权,决定一场存亡的险恶。此时人人自危,人心惶惶,却都惊悸莫名、一头雾水。
罹天烬属于战神的全部荷尔蒙本就因碧绾青的失踪而泛滥成灾,此时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使他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杀气腾腾。方圆十丈开外的活物都能被那股六亲不认的杀意激一个哆嗦。于是,挡住去路的密密麻麻的枪林戟雨,如有神助般自动分水两侧。罹天烬铁履踏处,所有军士自动让行,人人噤若寒蝉,大气儿都不敢出。
罹天烬决堤的怒火镇静了不少,从脊背到脖颈却蔓延出无边无际的凉意,转眼遍布四肢百骸,透骨入心。碧绾青能不能撑住,他着实没底。他甚至不敢去想那个“万一”。
廿载包胥承一诺,盼乌头马角终相救!
雷霆遽变未能给他廿载之久,“锦书难托”之意却更胜“乌头马角”之约。当年与卡索生离死别之时也不过如此。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承受一次天人永隔。
钉多木烂,水滴石穿。望尽天涯萧瑟路,再回首已是百年身。终归不再是血气方刚的初生牛犊,摔倒了还能再爬起来,头破血流也能当家常便饭。
罹天烬闭了闭眼,如鲠在喉,沧桑的疲惫感一念难收。第一次如此撕心裂肺地品尝到“天意”二字如有实质地兜头砸下,着实乃生命不可承受之重。他的两世,第一世不信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结果自己死得凄惨伤情,第二世不认命,遇佛杀佛,逢祖弑祖,欲与天公试比高,结果两次亲见所爱死于非命!
这便是天意难为吗?如今可还敢大言不惭一句“大不了,重头来过”?
忽然心绪涌动,他无限慨叹,一句话油然而生:
不知苦处,不信天命。
罹天烬不敢停留,一路大步流星直奔中军大帐,眼前寒光逼人,赤炎剑已离鞘在手。碧绾青下落不明,找也无迹可寻,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他心道:“重头来过已然痴心妄想。绾青,若是晚了,我便陪了你,也是幸事。”
中军大帐里三层外三层,被重甲侍卫围了个水泄不通,却没有一个敢擅入帐内。罹天烬畅通无阻,来到大帐之前,如一尊巍然大山压住了整个营盘的躁动。
副将赶忙上前,抱拳一礼道:“启禀殿下,有重犯越狱,挟持了我王。目下,犯人虽已被围堵于大帐中,但我军投鼠忌器,无人敢冒进。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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