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彼此应该都不待见对方。
闻岭厌恶透了汪月雯和汪家,汪月雯大概是从来就没喜欢过闻岭这个亲生儿子,从他还没出生时就没期待过。
但他们也摆脱不了天生的血缘关系。
所以闻岭还是去了和汪月雯约好的一家咖啡厅。
闻岭走进咖啡厅,没花什么功夫就看见了穿着一袭黑色镂空长裙的汪月雯,他走到她对面坐下。
汪月雯画着一个雍容艳丽的精致妆容,长发盘在脑后,皮肤依然白皙有光泽,孔雀尾的蓝色玛瑙耳环随着她的动作在颈部轻微摇晃——不像一个年近五十的女人,但是这才像汪月雯。
看见闻岭入座,候在一旁的服务生立刻走过来。闻岭近来很少来咖啡厅,因着在卢惊鸿的潜移默化之下他喝各种各样茶多一些,他还是按照从前的喜好点了一杯曼特宁。
闻岭省去了寒暄,淡淡的直接开口问道,“找我什么事情?”
汪月雯也没有绕弯子,“你弟弟下个月订婚,你抽空来一趟订婚宴。”
闻岭扯了扯唇角,说话的语气变得更冷硬,“您还是直说柳驰远,说弟弟我都想不起来是哪个人了。”
汪月雯脸色不变的继续说,“你柳叔叔是想,订婚宴还是一家人都要到场。你是驰远的兄长,也不要你做什么别的,订婚宴上致一段辞,文稿已经写好了,你照着念就行。”
“我这里工作很忙,抽不出时间。”闻岭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
汪月雯没有因为被拒绝而生气,口吻中依然带着一种不容置疑,“你的工作随便让谁代替一下就可以,但是订婚宴不能代替。驰远的订婚宴你不在场,别人就会指责我们汪家,会说我们中间有矛盾,传出去不怎么好听,你也知道名声这东西很多时候比钱都要重要。”
闻岭嘲讽的笑,“我不姓汪。”
汪月雯抬了抬手,“可你流着汪家的血。闻岭,不如这样吧,我以你的名义给你们医院捐赠一批进口的医疗设备,你来参加订婚宴。”
闻岭突然就觉得他们之间的对话无比可笑,他对着汪月雯客气的勾了勾唇角,“汪女士,您捐不捐是您的事,捐多捐少、想往哪里捐都和我没有一点关系。我的工作并不是随便可以代替的,不好意思,订婚宴我不能赴约了。”
他说完站起身把单买了,施施然走出了咖啡厅。
闻岭回到诊所的办公室以后给自己泡了一杯茶。他慢慢的喝着茶,想到了刚刚咖啡厅里那一杯不甜不苦的曼特宁,甜不够浓、苦不够厚,他不知道自己从前是怎么想的,起码这一刻他觉得,随便哪一种不知道名字的茶叶都比那一杯咖啡味道要好得多。
他心情其实有些烦躁,没有表面的那么平静,大部分原因来自于和汪月雯的见面。汪月雯和所有汪家人如出一辙,语言神态之间总是带着令人不舒服的发号施令和趾高气扬,大概是金钱带来的优越感让他们一家都散发出一种高人一等的气息。
哪怕是自己做了错事也依然如此。
二十多年前是这样,二十多年以后还是这样。汪月雯随心所欲的毁了一段婚姻,毁了一个人的人生,又毁了一个家庭,可她还是像现在这样理直气壮,并不认为有任何的亏欠,仿佛只有她的人和事才重要,别人的都能视而不见。
闻岭从三四岁起就被她扔的远远的,小的时候他也曾经对汪月雯这个母亲抱有幻想,只不过等到年纪大了他就把这种想法抛之脑后,他的人生里也再没有母亲这个角色。
可是见了面心里还是会有波动,即使不说他也是没有停止过怨恨汪月雯的,然而其实他又无能为力的什么也改变不了,只留下一股抒发不了的烦躁日渐累积。
下午闻岭去见了他上个星期约的那位心理医生。
这位据说是在业界很有名气的医生先是让他填了好几份表,认真写下来一份都要花去半个小时的时间,接着在一通缜密的分析后说他目前精神状态十分不稳定,有时候会把幻想的事情当真。闻岭再一次强调这些都是真实发生的,他尽量让自己的话更加有说服力,努力描述每一个细节,可是医生听了以后却说他会有这种情况也许是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而他潜意识强行忘记了,所以可能需要一次催眠。
闻岭同意了,这个时候他也没什么好不同意的。催眠之后心理医生还是没有得出什么确切的答案,只是说他的这种情况特别稀有,心理暗示很严重,而且涉及到他曾经的经历时他很抗拒,所以治疗的过程并不容易,需要时间。然后就又给他开了一些药,让他每天都得吃,又约了复诊的时间。
闻岭并不打算吃那些药,也不打算去复诊了。不论是精神科的医生还是心理医生,都认为他所说的都是臆想,都认为他是精神方面出了问题,谁也不能相信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真切切存在的,那么继续治疗下去也就没什么意义。
心理治疗非但没有缓解他的情况,反而把他心底的烦闷堪堪顶到一个临近爆发的出口上,让他心里憋着的一口气堵在喉管中,上不去也下不来。
第十一章
晚上十点多,卢惊鸿穿着睡衣坐在电脑前画图,这个时候门铃突兀的响了。他猜想有可能是邻居,几步走过去开门一看——
“闻岭?”
闻岭没说话,轻车熟路的换鞋进门,他的脸颊红润,神情有些迷蒙,脚步也有些不稳,身上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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