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鹤稍一回头便看到齐骛光着身子在擦水,他取了一件宽衣放在一边,自己打开了门,在外头凭栏坐下。他需要安静一下,思考之后怎么办。
齐骛见云鹤到外面去了,也不敢拖沓,草草擦了两下便穿了衣衫出去。衣衫是云鹤的,云鹤虽比他稍稍矮一些,可衣衫宽适得很,在齐骛身上也不会局促。打开门的那一刻还是慌忙的,可看到云鹤安静坐在那儿,齐骛的心立马定下来。
两人并排坐在凭栏上,都没有说话。金色光华渐渐染上红色光晕,云霞是金粉色,稻田也是金粉色,阔叶林也是金粉色,就连两人的眼眸里都是闪烁着金粉色光芒。风很缓,竹林沙沙作响,翻着浅浅波浪。
暖金色光芒折进齐骛清澈的眼眸,仿若一束阳光照在碧水之上,莹莹闪闪……那光芒闪得脑穴一疼,这样的场景有些似曾相识。齐骛略微一皱眉,许多熟悉又陌生的画面纷至沓来。皇帝贪婪又急色地舔过他的手,循环往复的箫声,从暗处缓缓而来的白色身影,赫筠抱着他越过皇宫,握着他手的怜惜,注视着他说出“喜欢”,教会他舌上的痴缠……
齐骛眨了一下眼,与当初那般,眼角落下一滴眼泪。原来,更早之前,赫筠就已经喜欢上了他。原来,赫筠一直都那么小心翼翼地保护他。原来,赫筠一直都不像他瞧见的那么文弱。原来,赫筠……很不简单。
夕阳完全沉下,辉煌的暖金云霞染上些许黛色。渐渐地,云霞尽数被黛色沾染,苍穹仿若泼了一层又一层的淡墨,直至覆得尽黑。所有的画面一帧帧闪过,又搅和在一起。齐骛皱了皱眉,最后所有的画面混沌成一团,只剩一双双清晰而温和的眼眸,那双他最喜欢的眼眸。
当面前一片漆黑,只一轮圆月明晃晃地照着大地,齐骛从恍惚里回神过来。他感觉到清风穿过他扬起的发丝,鼻息里飘来淡淡香气。
“这是什么香味?”齐骛轻轻问道,安静的凭栏里出现的第一道声音。
云鹤的心思也平静得很,他遥遥一指:“阔叶林那方,有一片羽叶灵香草。”他的声音如往常般清淡,好似下午的那一幕根本不存在。
齐骛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回忆那片土地里是怎样一番景象。
“紫色的一片,”云鹤道,“澜桥地面上最美丽的一处。”
如此齐骛倒是想起来了:“那是做什么用的,我突然觉得,我从未有一刻如此安宁。”
“安神。”云鹤淡淡一笑。
“赫筠,”齐骛想了想,还是要问他,“为什么要用天火让整个大司农府覆灭?我听到你丧生于天火,那么难过,你为什么都不肯跟我说一个字?哪怕让我知道,你还活着。天南地北,我都会去寻,只要不是死去。”
“因为……”云鹤微微垂下头,“我只是一个细作。”说完这一句,云鹤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与齐骛在一起最快乐的时刻,他都压着这块石头,陡然卸去,顿觉心里敞然。如此才是公平的,他对齐骛不再有隐瞒,可是,这怕是最后一次与他这么近。
齐骛看着他:“随着廖师傅在外时,我便猜椰糕哥哥可能是个细作。不过,我从来不知道,椰糕哥哥会是跟大司农同一个人。”
与廖师傅在外的时候?云鹤想起,那时候齐骛还喜欢椰糕哥哥的,甚至他将他带去若弥的时候,齐骛还喜欢着椰糕哥哥。他略有迟疑:“那时候就怀疑?即使是个细作,你……也喜欢?”
“是啊。”齐骛点头,“我跟着廖师傅在外三年多,一直留意着货郎的消息,看看是不是能找到椰糕哥哥。可是,我不知道,原来我寻找的人已经变换了另外一副面容……就在大司农府里,就在我身旁。”
云鹤沉默:“我……身不由己。”
“原来,”齐骛没有怪他的意思,“你一直都没有骗我,我在哪儿,你真的是都知道。”他初入大司农府,那么彷徨,那么不安,夜深人静时暗自在想,椰糕哥哥为何还不来。他不知道,他的椰糕哥哥一直都没有不要他,至始至终都在他身边。
“我……”云鹤道,“答应过你的。”
齐骛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嘴角悄悄弯起。现下想来,他刚进大司农府的时候,为了不当男妾,他闹出不少笑话。而身旁的人,定是什么都明白,只不过什么都不说。他想起廖师傅,然后跃酒商之类,便道:“怪不得你身边有那么多齐庄的人。”
“嗯。”云鹤点头,“因为,我的身份比较特殊。”
“我原以为齐庄只有经商。”齐骛道。
“不,”云鹤摇头,“经商只是明面上,在我们齐庄叫商支暗人。另外,我们还有医支,研习医术,救死扶伤。还有工支,专研工艺。廖师傅所在的一支,成为悍支,是武艺最强的一部分。当然,还有像我这样的……细作,是谍支暗人。”末了,他又加了两个“等等”。
“齐庄到底是哪国的?”齐骛惊诧。他想起曾与跃酒商和赫筠一起讲过这个话题,却一直没得到答案。
“不属于哪一国。”云鹤道。
“怎么会?”齐骛略一皱眉,“在若弥遇到的齐庄大老板……”
“嗯,是齐庄的主子。”云鹤点头,“齐庄主子与若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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