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清明节过后没多久,信祁忽然就不出去了,家务还是照做,就是死也不出家门,连下楼扔垃圾都不肯。
封逸远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一问之下才知道原因是外面开始飘柳絮。除了香水和花粉,他就属对杨柳絮过敏严重,宁可不出门也坚决不接触。
他便又问那往年他怎么过,信祁答他说尽量泡在公司,实在不行就请假回家歇着。
于是封逸远每天下班进家门之前都要先检查一遍身上有没有粘到柳絮,生怕一不留神带两个回家。
单位的工作繁多,但并不难,熟练起来还是游刃有余。两个月时间里他已经跟同事搞好了关系,尤其钱芳芳,完全把他当成了好gay蜜。
这天下午,他早早忙完了手头的活坐等下班,喝着杯加糖加得令人发指的咖啡,随手打开网页浏览,顺便偷瞄了一眼秋凌。之前有回上班时间打游戏被她发现,挨了顿骂,他也就只敢看看网页新闻了。
因为经常搜索跟信祁有关的东西,比如“春季哮喘应该注意什么”“哮喘该如何适量运动”,他也经常得到有关的推送,觉得有兴趣了,就会点进去看看。
今天推送里出现了一篇文章,像是,更像是随笔。文章是一个女生记录她与她男朋友的点滴,作者的笔名很奇怪,叫“空气小姐”。封逸远本来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但里面有一句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文章开头这样写着:
“如果我说你像空气,那我一定非常爱你。”
他瞬间想起了信祁曾经说过的话,至今也未能理解其中的含义,便将那文章看了下去。篇幅不长,文字也很简洁,字里行间却能读出作者投入的感情。故事从大学开始记录,图书馆的相遇,“一个干净、清俊的男生坐在窗边,阳光照在他膝间摊开的书上”,“我看着他,不知他是否觉察,忽然就对上了视线。他一怔,随即朝我微笑”。
再到后来的熟识,两人渐渐聊得开了,女生便好奇地问他为什么每次遇到都是在图书馆,而不是像别的男生一样穿梭在运动场上。
“他笑了起来,回答我说:‘我有哮喘。’
“他似乎见我不信,从衣兜里掏出一罐喷雾,冲我晃了晃:‘或者我可以去慢跑,你愿意陪我吗?’”
封逸远看到这儿,忽然有了一些感触。
故事虽然平淡,作者的笔触却像那个男生的笑容一样明净,给人一种轻松向上的愉悦。封逸远以为这就是个安静平和的故事,一直看到他们毕了业,双双有了自己的工作,留在同一座城市发展。本来一切都在预想之中,却在某一处突兀地断开,情节开始急转直下。
“他去出差了。那天我有些感冒,没去车站送他。我们通着电话,我塞着鼻子问他:‘你出差这么久,不会回来就不要我了吧?’
“他听着我的玩笑,配合地轻笑了起来,我喜欢听到他笑的声音。‘怎么会,你是空气啊,没你我就活不了。’
“我哼了一声,脸有些红了。我听着他的笑声,在电话里跟他进行短暂的告别,却没想到那是真正的诀别,也是我最后一次听到他的声音,听到他的笑。”
故事到这里突然就没有了,封逸远皱起眉头,忙翻向那个作者的主页,找到了剩下的部分。
“他没有回来,我再打他的电话也打不通了。在这之前我从没想过哮喘是种真的可以要人性命的病,再找到他时他躺在异城市的医院里,气管被切开,只能借助呼吸机维持生命。我哭着问大夫他怎么样了,大夫说大脑缺氧得太久,也许不会再醒来了。
“那仿佛晴天一个霹雳,我不敢相信那是真的。他身上明明带着药,为什么会犯这种绝不可能的致命错误,或许不再会有人为我解释。那一刻我想起他说的话,我是空气,却没有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空气被一点一点从身体里抽离是什么样的感觉,我体会不到,但我想大概没有什么会比那更加绝望。”
封逸远紧锁着眉头,骤然灰暗下去的情景让他神经紧绷。手指不停地滑动滚轮,内心还抱有一丝侥幸,试图找到故事最后的结局。所有看过这篇文章的读者也跟他一样焦急,几百条评论里有人在说坚决不接受这个结局,有人在祈祷男主醒过来,还有一些人质疑这个故事的真实性,说作者压根就是编的,故意把哮喘说得非常严重来制造恐慌。
但不管是什么样的评论,作者一条也没有回复。文章更新到这里断了足足一年,在无数的催更声中终于附上了最后一个章节。
“他醒来了,他果然还是放不下我。虽然他的身体因此变得非常虚弱,记忆力和认知能力也明显差了很多,可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爱笑,笑着对我说:‘我的空气小姐,这一次……你千万不能再离开我了。’”
封逸远看完这一段,情绪才稍有缓和,忽然看到在结尾后还注有一行小字:根据真实经历改编,故事里的他醒来了,现实中的他却永远沉睡。
这一行小字让他才落下去的心又重新提起,因为再没有任何更新,只能试图在评论里寻找作者的解释。末了也没找到任何她留下的文字,只有一些读者推测说现实里的男主角可能根本已经不在了,不然哪怕还有一丝希望,作者都不会用“永远”,之前写到的“最后一次”也和后来的剧情相矛盾。也许在她找过去的时候得到的就已是他的死讯,后面的一切都是她想象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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