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哥!”有人在喊他,一个瘦小的男人被风吹来,是已经办完事回来的孔祥。大雨将至,他的效率自然高了很多,脚步匆匆地走来,试图将他扶起。
视野一阵剧烈地闪烁,是闪电撕裂了天,紧接着震耳的雷声轰鸣而至。老天终于收敛了它的虚张声势,豆大的雨点和着他的汗珠砸进草里,迸溅起草的芬芳与泥土的腥气。他浑身扑在草里,裸露的脚腕被草叶割出纵横交错的伤。他站不起身,即便有人扶也站不起,他好像回到五年前被信祁往酒里下药的时候,像那个时候一样无助,浑身绵软,眼皮沉重。
五年前在酒吧里发生的事至今仍历历在目,成了艳阳高照下也无法抹去的阴影。他被信祁设计强制送进了戒毒所,一切都隔绝在高墙之外,他不知道父母已死,也不知道远在国外躲过一劫的姐姐竟只身回国,开始了孤注一掷的调查与取证。
他在戒毒所里度过了一年,突然有人来探望自己,他当时完全没有认出那就是封逸遥,她已经整容换了一张脸,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变成了姜音。她以新的身份进入天信,利用最令人不齿的潜规则接近信博仁,一步一步爬到高层,目的是搞清楚当年信博仁设计坑害封宗耀的真相,以及拿到那些已被损毁的证据。
他那时几乎疯了,他的亲姐姐跟他的仇人滚上了床,跟一个又老又诡诈的男人。他不知道该怎样发泄内心的愤懑,他开始在空旷的操场上一圈又一圈飞奔,跑到体力透支再也爬不起来为止。累到极致的时候他会忘掉一切,忘掉惨死的父母,忘掉信博仁,忘掉信祁。
此刻他又累到了极致,脑子有那么一瞬的放空,像吸过毒之后的放空。但紧接着他又记起了一切,他满脸通红,额头上蹦起青筋。
大雨已经下开,像被谁捅漏了天,天水一股脑儿地倾倒下来。他挥开孔祥,顶着雨幕极慢地站起身,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外衣早不知在他奔跑的过程中扔到了哪里,白色的衬衫已经湿透,贴着他的皮肤露出肉色。
他靠着墙喘匀了气,嗓子像被刀刮掉了一层,每一次呼吸都直接打在血肉上。他阖了阖眼,雨把他的头脑浇醒,狂奔之后的晕眩慢慢过去。他重新冷静下来,对孔祥说:“把小音姐传给你的东西发给我。”
孔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好。要不要给栗子哥也发一份?”
“不必了,他比我们知道得只早不晚。”声音在轰响的雨声显得有些单薄,“我现在去联系栗子,你看好信祁,有什么情况立刻叫我。”
他走进那排平房右手第一间,里面有一台电脑。他用这台电脑联系上栗子,打开视频。
栗子那边的光线非常暗,时不时画面闪动,窗外也在电闪雷鸣。房间环境很差,隔着屏幕厉行都能闻到剩饭与零食混合的油腻气味。耳机里传出清晰的剥栗子声,栗子爱吃栗子,人也长得像个栗子,矮胖黝黑,头发油亮得像炒熟的栗子壳。他一边剥栗子,一边说:“哟,你怎么跟个落汤鸡似的。”
厉行懒得搭理他的调侃,浑身湿淋淋地往木板凳上一坐,随手揩了一把脑门上的水。随即从抽屉里拿出一板巧克力,市面上最便宜那种,和那些进口的酒心巧克力天壤之别。他把巧克力咬得咔嘣咔嘣响,好像对着栗子尤其下饭似的。
“姓信的有没有动静?”
“他每天都有动静,没动静那是死人。”栗子素来答非所问,那边敲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传进厉行耳朵里。
栗子以前是个黑客,如果要用一句话形容他的技术,那大概和他二十来年吃完的栗子壳摞起来一样高。五年前他曾经在人指使下干了一票大事,后来投案自首,上局子里呆了两年,瘦成了一道闪电。出来后就遇到了厉行,换了新住所回归以前的生活,又胖成颗栗子。
“哟,c机发邮件了。”
c机是信博仁一台私人电脑,半年前被栗子掌控。他们从这台电脑上得到了很多有价值的信息,可惜以前的事信博仁都处理得太谨慎,留下的蛛丝马迹极少,这台电脑也是近一年新换的,除了给那个人发邮件别无它用。
“给‘他’发的?”厉行问。
“不然还能有谁。”栗子又敲了几下键盘,厉行的电脑上忽然蹦出一个界面,上面是一封电子邮件,收件人的ip地址在美国。
厉行看完那封邮件,皱了皱眉:“还有别的吗?”
“我想这个你应该更感兴趣。”另一个窗口跳了出来。
这次是一段音频,录的是信博仁与别人的通话。厉行听完:“他倒是真急,信祁才丢就着急找替代品,这招移花接木是用上瘾了吧?”
“他也不得不用,谁让那小跛子知道得太多,万一抖点什么给条子,可够他喝上好几壶。”又包开一个栗子,“所以你们那计划也抓紧准备。姓信的不报警,肯定自己想办法揪出你们,最近诸事小心,让小音也小心,尽量少联系我。”
厉行点了点头,一板巧克力也已经吃完,结束视频关闭电脑。
雨还在下,天色暗得像是直接跳过了下午进入晚上。厉行又往仓库门前转悠了一阵,再次把自己淋得湿透,好像借着大雨给自己洗了个不花钱的冷水澡。最后回到自己的小屋,仔细研究了一番姜音和栗子发来的文档,皱眉托腮想了想,给姜音发了短信:资料收到了吗?姓信的已经开始动作,你那边算好时机。
过了两分钟姜音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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