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不是身上压着一个手长脚长的谢长临,苏忏肯定踹他一脚。
“还不起来,”苏忏叹了口气,虽说早已习惯了卓月门打心眼里的自恋,但屡屡见到仍是觉得不可思议,他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随即苏忏便发现了一个问题,卓月门与自己的交情不算深厚,而且以他的秉性,一回来就进宫……莫非是外面出了什么事?
“长临……我与国师有话商谈,你先回屋吧。”忽然间换个称呼,苏忏还没适应过来,略有些舌头打结,也导致这一声“长临”喊的不像一带而过,越发暧昧。
苏忏全当没看见卓月门脸上露出来的八卦,继续道,“国师,随我来。”
没有盛世能长久,大楚传到苏恒手上的时候,虽然仍不显颓势,但外敌始终虎视眈眈。崇安十七年的行刺事件就是个引子。
严苛环境下培育出来的杀手一个个都是极端不要命的死士,而连年征战更是多虎狼之师。现在或因国力悬殊,塞外部族尚无动作,但大楚一向重文轻武,时间积累下,一朝异动,将会防不胜防。
更何况当年巴渎行刺双子之事,自先帝开始就一直追查,中途几次断了线索,苏恒也同样不肯放弃,表面上已经重修旧好的两国关系,不过是一层岌岌可危的窗户纸,几乎全数搁置在苏忏的舌头上。
他若是肯将那些年的事情讲述清楚,恐怕天下间将永无宁日。
人世间的争端已经有极其下贱肮脏的一面,当这些隐于黑暗的东西得知妖魔鬼怪的存在,便好像忽然有了自信——不管手段如何残忍,总算还是个“人”,单这一个字就好像从泥沼中脱颖而出。
大楚对道术推崇,制衡妖魔与鬼道,与其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后,各个部族也争相效仿,巴渎便于可汗之下设立神荼,地位相当于大楚的国师,其法力之高同样世所罕见。
“我刚从绥州回来。”卓月门舒舒服服的窝在椅子上,拿长途跋涉作为借口,占尽便宜,“表面上到没什么事,安稳的很,我跟着刘瑾下过两次地,最多也就是东村的黄鼠狼偷了鸡和西村员外家的闺女儿私了奔。”
自苏忏还朝后,他与卓月门便会隔年离京一次,天南海北的到处看看瞧瞧,留意风水变化——像这一类的小事,苏忏撸起袖子乐呵呵的也喜欢帮个忙,偶尔比刘瑾这个父母官还爱四处乱转悠,接生娃娃这种事都碰到过。
但卓月门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看一眼,挑眉就走,绝不干涉。
“都是些废话,说紧要的。”相互膈应这么多年,对方肚子里在想什么还不清楚?倘若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卓月门肯定不会专程来宫里一趟——他那家里多好啊,冬暖夏凉的。
“……你还记得大楚与巴渎以何为界吗?”卓月门白了他一眼。
“河……说是河其实也不尽然。”苏忏沉吟了一番,“是一条蜿蜒绵长,深达百尺却只有半米宽的河。”
“不错,此河至今无名,所以被称为无名河……”卓月门继续道,“我在无名河上听见了龙吟。”
自鸿蒙开启,这世间便只有一条龙,后天地历数代大劫,天塌而地陷,此龙便卧于大地之上,以脊骨撑起了万顷黄土,久而久之化成一道龙脉。龙骨七尺处最是灵气聚集,大楚王宫就建在这七尺之处,得天独厚,内乱或许不忌,但要自外而入却是难上加难。
但现在无名河中倘若真有人养龙,此龙何来?作何用处?更甚者——是谁所养?
“没有真龙血脉,只能是蛇所化……蛇若化龙,先后共有五个阶段,未能飞升之前始终都是妖,既是妖,想来妖魔界该有记载。”
苏忏甩了一下手里的拂尘,通常这和秃毛朱砂笔凑成一对儿的拂尘都是藏在瑶光肚子里的,但自从攀上谢长临这个金主,他整个人从上而下焕然一新——竟然看不出什么穷酸味儿来,连拂尘的毛都换了新的……据说薅秃了洛明。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卓月门总感觉他在显摆。
前话说的差不多了,李如海引着苏恒才堪堪来敲门。
这偌大的皇城都是苏恒的家,她就算闯进来也没人敢多说一句,可大概是看见“兴元宫”三个字,便不自主的会客气一点,连院子的大门都敲了一遍。
她曾经也住过这方院子,后来正式册封了太子,就独自搬出去了,虽说也有宫人伺候的很好,但那时毕竟年纪小,每夜梦中惊醒不敢大哭的时候,还是会想兄长与母亲。
“……”今天这东苑的氛围有些不同寻常,平素三个人也能热闹成熙熙攘攘的大街,又多搬进了一个谢长临理应不至于如此冷清。
苏恒的神色一凛,随即想到兴许今次的事果然不同寻常,以至于小心谨慎到这般地步,却不知道这里面人躲的分两批,沈鱼和瑶光是想给苏忏留个机会,说不定清源观以后能有个更大的靠山,而谢长临是被轰进房的。
“进来说话吧。”苏忏从大厅里冒出个头来,手里拎着雪白的拂尘,整个人仿佛随时羽化登仙,苏恒心里便又一沉——什么事能让她向来艰苦朴素到寒酸的皇兄,突然奢侈起来了。
“怎么了?”她连李如海都撇在了门外,又吩咐老太监看守好了,不许任何人靠近,这才开腔问,“前几日绥州知府给京中递过信……可是巴渎又有什么动静?我早说过,此祸患不能纵容!”
相较于先帝的怀柔政策,苏恒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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