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海一口气接不上来,猛地呕出一口血,但心中却不知为何异常平静,仿佛聂小香还活着,竟比什么都重要。
聂小香面色虽苍白,唇角也有触目惊心的猩红,却惋惜地看着他道:“幸好我机灵,苏帮主,你还是先我一步去罢,黄泉路上走快些,骆爷爷还在前头等着你。”
刀锋入rou,犹有钝响在耳,苏星海闭上眼,于黑暗中等待死亡降临。细雨绵绵,低落阶前滴答有声,每一声都似乎变得出奇地漫长。
她却迟迟不动手,似是在考虑什么,许久后才淡淡道:“苏帮主也曾于我有恩,今天就到此为止。”匕首拔出,苏星海背后已是染红大片背脊,虚脱一般瘫倒地下。
桌上剩余七颗药丸,同聂小香吃下的那一颗,并无一颗是三魂七魄丹,聂小香收起了往嘴里丢一颗咽下,强压下翻腾血气,捏把冷汗暗道:“好在下山时拿了些苏和捏的补心丹,才不至于露出马脚。”
苏和青葛少年心xi-ng,药丸绝无中规中矩,非要大小不一颜色各异,才能打发山上无趣的时光,此时却帮了聂小香大忙。
雨声沥沥,苏星海蜷在地下,鲜血洇开,花一般艳丽,他勉强睁眼,只见青天烟雨之中一柄红油纸伞高高低低走得远了。
从此,恩仇如烟散,纵是桃红柳青春花烂漫,他却再也触摸不及。
五天后,聂三追到了保定。聂连环得知消息,立即拍马北上。
丐帮总堂一片灰暗,苏星海重伤肺腑,勉强捡回条xi-ng命,聂三闯入后园时,他正闭眼在窗下小憩。
秋雨昨夜停了,檐下水声滴答。
聂三冷冷道:“她去了哪里?”
苏星海苍白如纸,仿佛经不住这秋意,手脚阵阵颤抖:“我并不比你多知道几分。”
聂三并不多言,转身便走,苏星海睁眼慢慢道:“你为什么不取我xi-ng命,你不要北方武林了?”
秋阳落在聂三肩头,那黑发黑衣的孤傲身影竟是这园子里最为挺拔的一株竹。他淡淡道:“我从未有过与你相当的野心,江湖武林,得到了又如何?”
苏星海看着他走远,良久才长吁一口气怔怔道:“得到了又如何?又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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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暮秋,聂三踏遍北地,始终没有找到聂小香。纵是心胸如同长空大海,聂小香也如同凿进了骨髓,点滴难忘,记起了便是剜心的痛。
转眼初冬来临,江湖再起波澜,丐帮现任帮主苏星海重伤修养,被迫退位,丐帮迎回上任北长老萧归鸿暂代帮主之职。自此,祁连聂家与丐帮力量均衡,互相牵制,萧归鸿年长宽厚又心眼颇多,数月内竟与聂家之主聂沉璧来往书信数封,约定各守地界,再不争斗。
消息一出,震惊江湖,武当少林却也松了口气。
过了冬至,天气越发冷。这一日正是腊八,清早便下了雪,已有半尺深。
聂连环坐在窗下赏雪,一手捧茶一手抱着手炉,悠闲之至。屋角一只炭炉,炉上一锅粥正煮开。聂三仍旧一身黑衣,守在炭炉前默然不语。
兄弟二人神态天差地别。聂连环心情愉快,轻快得如同雪地里跳跃寻食的麻雀,聂三心事重重,面庞比平日更冷几分。
炉子上煮的粥十分简陋,糙米谷物添几样豆子,却是聂小香自小最爱吃的,聂家大宅有江南最好的厨子专门伺候着,但聂三宁愿守着小炭炉亲自煮一锅腊八粥,看着锅中翻腾的豆粒,仿佛耳边听到聂小香在笑嘻嘻道:“师父,多放几把蚕豆,我爱吃!”
他默然无语,只觉口中自舌根起一直苦到了心里。
聂连环看够了麻雀,转头笑吟吟道:“三哥,我可曾告诉你,驼王今日内便会到江宁了。”
驼王
唐问天久居漠北,多年来从不曾踏足中原。驼王之女唐婉吟却逗留江南两年有余,为的只是等聂三回心转意。
聂连环不是猜不出驼王此行的含义,提醒聂三道:“唐问天此生最宠爱的就是他这个女儿,此行恐怕是要与三哥为难。”
屋中忽地一静,兄弟二人记起十多年前的旧事,面色都不大好看。驼王纵横大漠,往日曾于祁连聂家有恩,既是恩人,也是不可得罪的长辈。
聂三微微用力,掌心几粒红豆顿时搓成粉末飘然落在炭炉前,他头也不回,淡淡道:“定亲之事原本就是他挟恩强求,我不在山上,根本不知情。”
言下之意,就算唐问天追到江南来,他也必定不会答应。
稍作停顿,忽地转头道:“连环,我允了萧归鸿之事,你不得再c-ha手搅混水。”
聂连环生平最惧聂三,笼着袖子正要打个哈哈随便应付过去,却见聂三长身立起冷冷地看着他,眼里既冰寒如霜,也有劝诫之色,不由颈后竖起一片寒毛,忙微微一笑道:“是,三哥。”
炉上粥沸,香溢满室,聂三端了砂锅出去,临到门前不觉黯然,回头吩咐:“天越发冷了,飞鸽堂再加派些人手出去,务必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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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城这几日也下了雪,天明时积雪半尺有余,屋脊染素,树披银装,远远望去天地间纯白一色,皑皑茫茫,甚是好看。
城外一座破旧关帝庙险些被雪压塌,西北风从破墙钻进,嗖嗖地冰冷刺骨,最好的避风处便是关二爷泥像背后。
庙里尘网蛛丝缭绕,四处霉气呛人,却也阻挡不了聂小香睡大觉。离开保定城已有两月余,聂小香身体越发虚弱,时常清醒一阵昏迷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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