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试过音之後,便接连调弹奏了古曲师旷的《阳春》《白雪》,琴音大雅,很适合在王孙贵族前演奏。只是门外是一片白皑皑的积雪,门内四角是火红的碳火,衬着优雅的琴音,清俊的少年,带累的这些粗野塞外蛮汉三魂失了六魄。等到少年再弹一首《出水莲》,柔美的琴音,修长的手指在古筝岳山和雁足前流畅的拨弄,配上少年祥和的笑容,竟使得蒙古第一大将东王乃颜失了神,手一松酒杯!铛落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大厅里的每个人都沈醉在少年的琴音中,被这乍如其来的声响着实吓了一跳。少年不为所动,仍然将曲子尽数奏完,却不再继续弹奏它曲,而是面带微笑的望着众人。
“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蒙哥左首边的一蓝衣男子开口笑道,“不错,这首曲子很适合方公子弹奏。”那男子面色朱白,细长的凤目,鼻正眼黑,竟不像是蒙古人,倒像是江南某处一贵介子弟。“乐伎能弹出如此清雅的曲子实属不易。”
方停君微微一笑,知道这位蒙古公子是因为已方有人大失颜面,晓得自己停奏也只怕是想瞧他们的笑话,因此出言讥刺。乃颜面红耳赤,他一向自许战功彪赫,除了蒙哥外,只怕谁也不放在眼里,如今在大厅广众之下出了这麽大的洋相,不由厚实的嘴唇一翻,嘴里哼道:“怪不得汉人要亡国,尽出些妖物,奏些丧国之音,大汗不听也罢。”
蓝衣男子不由皱了一下眉,眼见面前的少年眸中笑意更深了,心道这下才叫出洋相。蒙哥也笑道:“不妨,前两天忽必烈安塔跟我说,汉人有位亡国的後主作了一首诗,当中有一句是说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後庭花。恐怕也就是这幅光景,见识见识也好。南人若是统统都只知道抚琴吟诗,我们也可以少牺牲些将士。”他转头去问蓝衣男子,笑说:“我那两句诗可背得对。”
忽必烈转头笑着回蒙哥,道:“大哥好记x_i,ng。”他转眼再瞧那少年,见他的眼帘垂下,已经不见眸中的神情,脸上则笑容依旧。
方停君将手又放在筝上,几个音後,大厅立时安静下来。可这次琴音却显得大不同刚才,几个颤音过去,音调一转,音声激越,瞬间从那琴音中似传来鼓声,金声,剑弩声,战马嘶鸣声,仿若两军对阵,一刹那间杀伐声四起,四面楚歌,音调之高似可穿梁而过。大厅内坐着的原本都是些曾九死一生的战将,被这琴音一勾,个个都浑若回到了最艰苦的战场上去,脸色苍白,连蒙哥都不例外。
忽必烈眉头微皱,只见满厅蒙将都是一幅惶惶不可终日的神情,少年却仍是满面笑容,只是手拨动的更急速了。恍然间,音调又一转,风沙渐平,鹏程万里,可没等蒙将们借此缓过劲来,音调却逐显悲壮,琴音中仿若又传来追骑声,前无退路,後有追兵,一时间似风萧萧兮,壮士一去不复返,纵有鸿鸪之远志,却终成了悲歌慷慨之声。忽必烈见蒙哥眼睛发直,双紧紧抓着椅子,骨节处已经泛白,心里暗叫不好,他伸手拿过一支叉子,对着面前的酒尊当当一阵乱敲,那些响声丝毫没有影响到弹奏,却将众将们的魂惊了回来。
方停君微笑着将手里的曲子弹完,然後收回双手静坐。满大厅的人都在无声的喘息,忽必烈看着这笑容不变的少年,心中忽然一动,对着方停君笑道:“你手里的这张筝是古秦筝吧,秦音激越悲壮,怪不得你可以拿来当琵琶弹,这首霸王卸甲弹得当真可以说是绝唱。”
方停君似微有些吃惊,抬眸迅速地看了一眼忽必烈,尽管那一眼极其迅速,忽必烈仍然看到他眼里的那抹诧异。他至小受人推崇,敬仰赞慕的目光不知道看了多少,但是不知怎的,这少年那一眼诧异竟然让他心头无比畅快。
蒙将们回过神来,都不由得恼羞成怒,首先发作得自然是乃颜,他抽出腰刀,大骂道:“可汗,这个汉人小子是个j,i,an细,待我宰了他。”他说着也不等蒙哥发话,已经走近方停君近前,抬手作势要劈下去。方停君神色不变,只是微笑着抬头扫了一眼乃颜。只把乃颜气得脸色由红转黑,只待手起刀落。蒙哥制止了他,道:“不可造次,我与儒教宗主有几分私人交情,方公子也是我请来助兴的,也算是个客人。”
等乃颜悻悻然收回,蒙哥看了一眼方停君,眼里透着一些意味深长。他微笑着对方停君道:“你师伯说你虽然天资聪颖,却生x_i,ng顽劣,果然不假。”他淡淡拂拭了一下身上刚才由於手颤从酒杯里ji-an出来的酒水,接着说:“不妨,你要在我这儿长久的呆下去,自然有人会教你。”
方停君淡淡回道:“师傅只让我前来弹奏几曲助兴,却未允可我长久打搅可汗,可汗教诲的美意心领了。”
“你们宗主没跟你说,你从今天起便要追伺於我吗?”蒙哥微皱了下眉道。
方停君苦笑着,摊手道:“我只知道有师命,不知道还有宗主之命。若有师命,自然不敢不从。可如今,未有师命在身,就此告辞了。”他说着摇了摇头,像很遗憾似的站起欠身施礼,怀抱古筝便想要离去。这下不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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