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人很多哦。”小姑娘的声音里已经满是震惊,仿佛看到了那么多人一下子挤在这地方几乎要挤满了的样子。
男人见女儿那副样子,也没有再叫她,朝着城里最中央也是最大的那座寺庙走了去。
坐在楼阁上喝着茶的人偶尔从窗子看下去,便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勾着唇笑了起来,这么唇红齿白的一个少年那双黑亮的眼微微弯了,就好像里面闪过一泓潋滟的光,亮得人心都晃了晃。
然后再一个眨眼,那里就忽然没有了人,旁边方才还陪着的一个僧人面色被吓得都白了白,随后视线往窗子下一瞥,又终于看到了那道鲜亮的颜色,于是心又落了回去。
但仍旧心有余悸,他定了定,还是回了内室对着佛像虔诚地念起经来。
秦风落地后站定,便毫不费力地逆着人流看见了在人群中却依旧那么耀眼夺目的人,明明他只是低顺着眉眼在那里走着,却仍旧能给人一种锐不可当的感觉,他心里想,所谓的天下第一,就该是这个样子吧。
见着那人望过来,他笑了,黑得深重的眉目蔓延开来,像一卷舒张开的书卷,他眼底全是挑衅,对着那个人说:“这位兄台,我们是对手哦。”
之后是怎么样呢,这个人自然是在这一次会武之后,一战扬名,这他早就想到了,只是却也有他想不通的事情。
他怎么都不明白,分明他刻意针对着,可也不知道怎么就和这个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越走越近了,仿佛彼此都控制不了一样。
也不知道是谁招来的敌人,到了头他们却实在不肯分开,最后只好一起落入了险境,那靠着以往掌握的那些手段在这荒芜的地方拼命寻找食物狼狈落魄只求生存的日子,在他看来却是前所未有地开心。
真是一个怪人啊。
尤其是看着一向一力破十会剑意逼人的楚攸宁只能待在一边焦急地看着他,那种愉快的感觉便止不住地冒上来。
他是怎么来说来着:“出去之后,定涌泉相报。”
真像一个正人君子该说的话,跟他的身份简直是太配了,听得秦风简直想拖着这个人干脆跟自己一起腐烂在这个罕有人迹的地方算了。
那样,即使是死,他也瞑目了。
但最后还是不知道哪天,他大概睡得魔怔了,竟然就那么费尽力气不留余力地将人拼命送了出去,看着那人离自己越来越远,内心一种空荡荡的感觉也随着越来越大,几乎要让他不顾形象地喊出来。
楚攸宁一直在看着他,只是那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有这么愤怒的表情呢,这可真不像他,尤其是因为他,更是不值得。
只是终究还是不甘心,他最后不顾自己身上的伤爬了起来,对着他喊:“听着,出去以后,不管多难,都要回来给我收尸知道了没有,要是看不到你,我一定化为厉鬼生生世世缠着你让你不得安息。”
啊,他是被吓到了吧,不奇怪,这样真实的他,怕是没有一个人不会被吓到。
身体再没了力气,颓然倒在旁边的石壁上,他望着逐渐漆黑下来的天空,仿佛感觉到了有水打在了手背上。
他模模糊糊地想,真是浪费啊,这地方水可是很珍贵的,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没有死成,重新醒过来的时候,面前是一片陌生的破败,然后他对着进来的一身憔悴的人笑了。
再继续在一起,怕是这样的人少不了如此狼狈的时候吧,他曾经是多么耀眼的一个人啊,就像他渴望的那样,干净而简单,如今也跟着自己成了这个样子。
他知道自己再不放手,就永远放不了手了。
迟早会把这个人拉到和自己一样的泥沼里,永生永世都无法翻身。
他坐了起来,仿佛感觉不到身上的伤,说:“我之前骗你的,我是秦风,就是你知道的那个秦风,浮生教无恶不作的少主。”
终究不是同路人。
只是他不懂,明明知道会真心笑着叫他兄台的那个人不过是一个不存在的幻想,楚攸宁为什么还会总是到浮生教来。
什么也不做就那么远远地看着。
简直是不要命了。
他跟莫道桑说着安神玉佩的时候,视线一直盯着旁边心不在焉的林闻天,那个毫无防备的人早就什么都藏不住了,连他好兄弟的这种要命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他知道这个人之后一定会去告诉外面的人到底是谁跟莫道桑说的这件事,甚至会编排着他有什么样的居心。
那个人会怎么回答呢。
他猜不出来了,也不想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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