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是怪人。”
沈七摇摇头,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手下用了一成功力,三下五除二便将柴火劈好。正想偷个懒,却见十三又默默从屋里走出来。
“火……我不太会……”少年低声说。
“你这个少爷命,干啥啥不会,出来当什么奴仆!”沈七恨铁不成钢的说:“过来,我教你。”
入夜,刘十三被手心中火辣辣的鞭痕痛的辗转反侧,他默默吞下一颗来时备下的“百毒解”,过了半晌,掏出一根小小的熏香。
烟雾无色无味的散入空气中。刘十三听着对面睡着的沈七呼噜一声高过一声,轻声下了床,走了出去。
他当然不是什么“刘十三”。半月前,朝廷下令查办毒门廖家,大理寺欲先遣人潜入廖府探查,打听到廖府正招厨房杂役,便将柳雁卿与九位同僚一起被送到附近镇上的集市上的人口`交易小摊上。三天前,廖家的管家挑中了柳雁卿,他便顺理成章的化名“刘十三”,在廖府潜了下来。
每日深夜是情报交接之时,柳雁卿如前两日一样熏了安眠香,待同屋的沈七沉沉睡去,再独自摸出府去。
厨房在廖府的西南角,柳雁卿第一日便发现在灶台一旁的墙面上有个不大不小的狗洞恰好能钻出府去。他轻车熟路的爬出府去,不顾身上脏污,向交接点走去。
交接点并不很远,是廖府隔街的小茶楼,柳雁卿将纸条放进约定好的茶座窗台边,用石子扣住,转身小心翼翼的离去。
“小十三,深夜出行,怎么也不叫上你沈七哥?”
柳雁卿身型一僵,从脊背涌上一股凉意……
“我刚看你往这茶馆窗台上放了一个字条,该不会是要给什么人通风报信吧!”
“莫要血口喷人。我只是嫌夜间屋内燥热,出来走走。”柳雁卿嘴上镇定,心中却早已打起了鼓。毕竟是刚刚入职两年,才十八岁的少年,遇事自然有些慌乱。从袖中暗暗捏起“执命丸”——那是来时就备好的,万一一朝身份败露,为了不影响其他安排,只能自行了断,不必受太多苦难。
沈七丑陋的脸在漆黑寂静的夜色下显得格外渗人,吐出的话语却是条分缕析的:“你身形瘦弱,虽然来时穿的破破烂烂,可展露在外的双手却如此柔嫩,毫不粗糙,连颗老茧都无,劈柴烧火生疏的很,一看就是现学的,怎么会是穷人家长大的孩子?”
“况且,这两日晚,你都夤夜出行,为了不惊醒我,熏香使我熟睡后,才离开。寻常跑江湖的用的méng_hàn_yào,用过之后使人浑身麻痹,后遗症甚多。而你用的香味道极淡,我猜是用上等的草药提炼,不会对人体产生危害——换言之,你不愿意伤我。”
“你伪装仆从,潜进廖府,暗自向外传信,却对一个无关紧要的下人的x_i,ng命如此看重,若我没猜错的话……”沈七眼疾手快,伸手擒住了柳雁卿悄然向嘴边伸去的手,微微施力,一颗小小的药丸掉落出来……
“执命丸?哼,你果然是朝廷的人。”沈七将柳雁卿的手反锁在脑后,靠近耳边小声说:“早就听说上头要对咱家老爷下手,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江湖流传,廖家有十种毒刑,专门惩罚各种不忠不义的门人下属,你说,我要是把你送给廖老爷,能不能换一顿花酒钱?”
柳雁卿面若寒冰,一言不发,既不承认也无惧色,牙关已经紧紧抵在舌尖上……
十年寒窗,一朝为臣,却出师未捷身先死,折在这y-in暗的不为人知的巷落中。
他心中无悔无怨,唯有几分遗憾……
“不要这么紧张嘛。”沈七却一下子放开他的手,捏住他的下巴不让他咬舌,笑道:“看你长得清秀文弱,怎么动不动就要寻死呢?我只是那么一说,吓唬你的。”
“你到底要干什么?”柳雁卿烦躁的皱眉,终于出声问道。
“不逗你了。”沈七退后两步,像模像样的双手抱拳朝他做了个揖:“在下沈涟,字子延,无家无着,江湖人士。潜入廖府,乃是与大人有着相似的目的。”
柳雁卿人在庙堂,对江湖之事了解的不是很多,这位沈涟却是个熟名字。三年前武林大会,惊艳绝尘的少年侠客打败各大门派高手问鼎,却对盟主之位退而让之,只做闲散游侠。这位沈大侠无论是行侠仗义的义举、切磋武艺的对决还是花眠柳宿的fēng_liú韵事都是食肆酒巷间人们爱谈论的话题。
打量着眼前的粗鄙村夫,柳雁卿有些迟疑——这与传说中的英俊侠客相去甚远,到底是真是假?
“我用了易容。”沈涟似是看穿了他的心事,从善如流道:“不过我与大人为民除害的动机仍有些差距,我今次潜入廖府,乃是为我师傅寻取解药的。几日前他遭旧仇人毒害,久昏不醒,大夫说是中了毒门廖家的‘长喑散’,我多方打听,才知廖家主府的地窖内藏着所有毒品的解药。”
“大人潜入廖府现行探知消息,大概离捣灭此地的日子也不远了……我也一直在发愁如何才能靠近地窖,不如我们合作一把。”沈涟再次弯腰作揖:“草民不才,空有一身武艺,愿竭力护得大人在廖府的周全,只求在最后一日官兵进来时,留个时机让我寻到解药,救得师傅,如此便感激不尽了!”
“你巧舌如簧,说的花哨,我如何可辨别你所说是真是伪?”柳雁卿厉声问道。
沈涟在后颈处摸索半天,摘下了易容用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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