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雁卿突然忆起邺王那热闹非凡的宅子,想着若是留在那莺歌燕舞的王府过年,说不定又时另一番景象……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树下,也不拍打下石凳上的雪,便坐了下来。
他想着方才王爷的那番说辞,想着沈涟这一走不知何日再能相见,想着要把小柳越唤回来晚上还要守岁,便不知不觉的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已是傍晚。
柳雁卿努力睁开眼,辨别着此间的地点。他记得他清晨回来时体力不支在院里那颗枯树下睡了过去,怎么此时却是到了床上?
他听到屋外零星的鞭炮声响,还有小柳越的笑声与另一个有着奇怪口音的年轻声音……甚至还有似有若无的饭菜香气
“醒了?再不醒我可是要叫郎中了。”
是熟悉的声音。
“沈涟?”
“怎么?以为我走了?”沈涟燃起烛火,室内一下亮堂起来。
“我今早一进门,便见你趴在院子的石几上一动不动,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沈涟随手拿了外袍递给他,动作自然而熟悉,竟是在柳雁卿脑门上弹了一下:“结果竟然只是睡着了。外面这么冷,你可真有能耐。”
“昨晚有事,忙了大半夜,实是有些劳累,不知怎得就趴在那上面睡过去了。”
“……瞪着我干什么?还不快起来?”沈涟突然转了话题。
“什么……”
“柳大人贵人多忘事,不会记不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除夕……”
“可不是嘛!”沈涟指向窗外:“炮仗灯笼,我都置办好了;酒菜,我也挑了些j-i,ng致的带回来,孩子们都在外面等着。你这里原先冷冷清清的,怎么过年?”
柳雁卿在昏黄的烛火下望着他侧脸温柔的轮廓,一时之间竟是忘了言语。
第二十三章
屋檐边挂上了几盏灯笼,暖红的光晕下连清冷的庭院也热闹了不少。两个孩子小的站在庭院里一手拿着炮仗,点一个扔出去一个听个响儿;另一个则窝在椅子里面,身上腿上都是包扎过的痕迹,却不安分的指指点点说着什么……
柳雁卿从屋子里出来,所见便是这样一番场景。
天公作美,除夕夜里雪竟渐渐停了下来。沈涟将餐桌搬到屋檐下的回廊里,还架起了三个小火炉。温好的酒与饭菜也已备置妥当,在烛火下升起袅袅的白烟。
“你这是……?”
“年夜饭,总要热闹一点。”沈涟不正经得走在柳雁卿身侧,有些得寸进尺得碰碰他的手:“还记不记得那一年我们在我师傅谷中过年,我们就将桌子置在院中,你、我、我师傅与陆神医,四人对饮,等着天亮。”
“那日还是你先醉倒的罢。”柳雁卿回忆道。
“我的大人,那还不是为了替你挡酒,我才被那两个老家伙灌了那么多。”沈涟无奈苦笑。
柳雁卿许久未曾放下心中紧绷的弦,这热闹又喧嚣的场景令他一时恍然,连带着与沈涟说起话来也轻快不少。
两人落座,柳雁卿刚想唤两个孩子,却被沈涟拦住:“他两人早吃过一轮,你不必忧心,饿了自己会过来的。”
“才两天,你与他们倒混的熟。”柳雁卿斟上一杯热酒,与面前人碰了碰,视线却不自觉的游移开来:“当初怎么想的,跑那么远,还赶那么急,连让我报答一下救命之恩的机会都没有。”
“我们俩还说什么报不报恩的,有什么意思。倒是我想问你,你……”沈涟本想问他那个孩子所说的事,却又不知该从何讲起。
他厌烦极了这种晦暗不清的纠结氛围,像有张细密的网将他与近在咫尺的人死死缠住,漫天的思绪早已透过微小的网眼弥漫开来,他们却被困在原地,不敢妄动。
“你……这件事。私下保了个人出来,不会受什么牵连罢。”
“那倒不至于。况且……”
“况且什么?”
“我觉得那孩子没问题。”
沈涟倒是有些讶异,凑近了问他:“这么快就下结论,这倒不像你的风格呢,少卿大人。”
柳雁卿未及反应过来身边突然凑近的呼吸,便听见那人又带着些许调笑意味的唤起了这昔日的称呼,心中不由得一颤,话便随口而出。
“我总是相信你的。”
沈涟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回答,一时语塞……
十年前柳雁卿说相信他,但自己却没能护他周全,让他深陷如斯地狱,痛苦多年。
三年前他依旧信他,江畔流水去了几波,他没等到想等的人,却遇上了飞来横祸……
至此刻,他还是如此笃定的说着这句话。
这厢有人默默吞着苦果,那边又开口:
“而且此事,我有预感,与邺王的人脱不了干系。”
柳雁卿的语气平静下来。
“邺王?”沈涟从感怀中回过神来:“那不是当年的那个……”
“对,没想到你倒是还记得。这代州府,亦是他的封地,只不过近些年他收敛了不少,我来的这几年,也没闹出过什么乱子。”柳雁卿道。
沈涟听了半截,没想到柳雁卿说了这不明不白的一席话后便不再开口,默默倒了杯酒,送入口中。
这二人……毕竟是从北边过来的。柳雁卿有意将二人留下,也是存了要勘验清楚的心思。沈涟又怎会看不出他的防备,还记得前日清晨柳雁卿接军报急忙离去时还特意吩咐人锁上了他书房里间的门,想必里面必定有些机密的东西,不得为外人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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